桑平这一辈儿,一共五个兄弟姐妹。大儿子桑建国留下一儿一女走了,老二女儿桑英嫁到河对岸的上榆村去了,老三儿子桑建邦接老爷子的班去了边疆。桑平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个妹妹桑丽丽。
桑丽丽嫁人一年多。跟性子娴静的余笙不一样,桑丽丽可是个脾气火爆的主儿。两人水火不容,一直合不来。
主要是,桑丽丽以为余笙这个城里女子眼高于顶看不惯他们这些粗野的乡下人,而她也看不惯余笙瞎讲究的做派。
这会儿,桑丽丽正带着婆家的人搁上榆村薛大海家门口闹呢。
薛大海是桑英的丈夫。
桑家的这姐妹俩都是厉害的,隔着一道门一堵院墙展开了一场骂战。那声音整个上榆村的人都能听见。
为了争夺桑云这个小妮子的抚养权,这姐俩儿吵闹了不止一回两回。
得知云妮子在薛家吃不好穿不好还睡不到床上,桑丽丽心疼这个小侄女,就要把小妮子接到身边养。头一两遭,她来薛家还能见到云妮子。她的企图被察觉后,再来薛家,连门都进不去了,更见不到云妮子人了。
这个月,这是她第二回来薛家要孩子了。
“好好一孩子交到你手里,你养成皮包骨,还不给热乎饭吃,连床都不让她睡,天天让孩子睡草垛里面,头上爬得都是虱子,脸皴的都裂开了,你管都不管!我说姐,你也不怕大哥晚上来找你!”
桑丽丽在门外吆喝
桑英在门里面跟她打嘴仗:
“我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天不怕鬼敲门,有啥好怕的!咱哥就是来找我,也是谢我给他养孩子!”
“你还不做亏心事,你做的亏心事还少吗!四哥每个月往你们家拿钱,可不都是孝敬你们的,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咱大哥的孩子,你可倒好啊,拿着四哥给云妮儿的抚养费,给自己和自己孩子买这添那,你在云妮儿身上花了几个子儿!看看云妮儿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你闺女剩下的,你过年都不舍得给云妮儿买一套新衣服!你可是云妮儿的大姑啊!你的良心呢!你街坊邻居都瞧不起你这种媳妇子,要不是他们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云妮儿这么可怜!”
桑丽丽一屁股坐薛家门口大哭起来。
“你滚远点儿去,别搁我们家门口!”桑英骂骂咧咧的要撵人走,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连天就你屁事多,会下蛋的老母鸡都没你叫得这么欢!嫁了一年多,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你以为让云妮儿去你们家给你暖窝,你就能怀上啦!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通往薛家的那条过道前后两头都被上榆村的村民堵得水泄不通,桑青摇着手刹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人群无动于衷。
“让让,让让――”
桑青驱着三轮车,带着余笙,缓缓的冲开人群,在薛家门口停下,看到桑丽丽:
“小姑,你咋搁这儿呢?”
桑丽丽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我还以为你这个当哥的不管你亲妹妹的死活了!”
桑青脸一变,“咋回事?”
桑丽丽大声向他告恶状:“你都不知道啊,云妮儿搁你大姑家过得猪狗不如啊,猪还有猪圈狗还有狗窝,他们就给云妮儿搭了个草垛啊!他们高兴了给一口热乎饭,不高兴连饭都不让吃!睡觉没有床,吃饭不叫上桌,云妮儿多可怜啊!”
桑丽丽泣不成声。
桑青气得脸发青,下车后一脚踹薛家的院门上。
哐当一声巨响。
“开门!”
桑英在门那边,“今个儿谁来,我都不给他开!”
“我是云妮儿的亲哥!”
桑青报上身份,门那边没动静了。
这时候,周围的村民对跟着桑青下车来的余笙指指点点。
“这就是桑树村死瘸子那家的媳妇子吧。”
“哎哟,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滴!”
“那死瘸子积的啥大德诶,恁好的福气!”
“人城里来的,还是大学生,身上的那股气儿就是跟咱们乡下人不一样。”
桑青喊了几声,没收到回应,“装啥装!大姑,我知道你搁里头呢!”
还是没有回应。
桑丽丽帮着一起喊:“这会儿咋哑巴了,刚才跟我不是挺厉害的吗!云妮儿亲哥来了,你怕觉得没脸了吧!”
余笙凑过去,“青子,继续踹门。门踹坏了,婶子来赔。”
姑侄俩诧异的看过去。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余笙吗?
感觉咋不一样了捏?
桑青倍受鼓舞,一脚一脚的往薛家门上踹。
哐!哐!哐!
桑英被这架势搞怕了,看门扣越来越松,连忙喊道:
“别踹了,别踹了!我开门,我开门!”
她要是再不开门,这门板真的要被踹坏。
薛家的门一开,桑丽丽最先闯进去。
“云妮儿,云妮儿――”
她婆家的人也跟着进去。
这阵仗,哪里像是来找孩子的,倒是有几分像是来抢孩子的。
众人在薛家谷仓的草垛里找到云妮儿。
云妮儿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咋了,眼睛一直闭着。
外头那么多人为她闹那么大动静,她竟也没醒。
云妮儿瘦得就剩一把骨头,明显营良不良。她脸上又黑又脏,皴得都干裂了,还能看到虱子在她干枯又乱蓬蓬的头发丝上爬。
“云妮儿!”桑丽丽在旁边叫了几声,都没能把草垛里这五岁大的孩子叫醒。
其他人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