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的旨意颁发了。
为了庆祝朱翊镠与李之怿完婚,万历皇帝颁旨户部知悉,要在十日之内准备妥当以下贺礼:
金九千九百两。
银九千九百两。
珊瑚珍珠九千九百颗。
青红宝石九千九百颗。
祖母绿九颗。
户部尚书张学颜接到这道旨意时顿时傻眼了。心想即便按照皇家习俗,这也不是一般的奢侈啊!
他当即跑到内阁找首辅申时行。
申时行接过清单一看也傻眼了,还以为万历皇帝不知行情呢。
不说“金银珠宝”四项,单说一颗祖母绿的价格,大概在一万两银子左右,九颗那就需要九万两银子购买……
申时行和张学颜都是紧锁眉头。沉默良久,不知说什么好。
这可是圣旨,难道要驳回?
最后还是张学颜先开口,无奈地问道:“元辅,你说现在怎么办?”
“李太后娘娘可知情?”申时行第一时间想到李太后。
“我也不清楚,但即便李太后娘娘知情,又能怎样?”
申时行稍一犹豫,觉得万历皇帝不知轻重,当即作出决定:“这样,张兄立即回户部写一道条陈,一式两份,一份送到陛下那里,一份送到李太后娘娘那里,事不宜迟。”
“元辅,条陈怎么写?”
“就写以礼法载:`亲王定亲礼物,金止五十两,珍珠十两`,以提示陛下和李太后娘娘,潞王爷贺礼的费用大大超标了。”
“这样管用吗?”
“管不管用,我也不敢保证,但咱也只能这么做了。张兄速回户部准备,我这边与几位阁臣也商量,同时通知九大卿九小卿,争取联合抵制,希望陛下酌情减少贺礼的费用。”
“好!”张学颜急匆匆地去了。
一时间,从户部张学颜到内阁申时行,再到九大卿九小卿,万历皇帝的这道旨意迅速在京官中传开了。
无不感到震惊。
真个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啊!
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朱翊镠与李之怿到底何时完婚,都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万历皇帝要准备的贺礼上。
……
冯保得知此情时,怔愣了会儿,然后一个劲儿地揣摩万历皇帝的心态。
万历皇帝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呢?
这是要反将潞王一军的节奏吗?或者说是万历皇帝怄气的做法。
想想这个事儿,朱翊镠与李之怿秘密完婚,却没有告诉万历皇帝一声,万历皇帝气得要吐血了。
如今,万历皇帝却要兴师动众地为潞王准备结婚的贺礼。
虽然是迟来的祝福,可那份清单看得人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除了揣摩万历皇帝的心态,冯保还在琢磨朱翊镠得知此情时会怎么想,感觉这哥儿俩的行为挺有趣的。
冯保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很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而当李得时得知万历皇帝那份清单时,惊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时让他分不清万历皇帝到底是宠爱潞王,还是故意气潞王来着。
在李得时眼里,万历皇帝此举好像在对朱翊镠说:虽然你不重视我这个大哥,可我这个大哥很重视你啊!
不得不说,李得时的想法与冯保同出一辙。毕竟这两个人对朱翊镠的了解要比常人多一些。
他们都知道朱翊镠与万历皇帝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不过也正因如此,李得时忽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
这趟荆州之行,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隐隐之中感觉有事儿要发生。
……
张学颜的条陈很快写好了,依申时行之意,一式两份,一份送到万历皇帝那里,一份送到李太后那里。
万历皇帝看了不以为意,将条陈扔到一边儿置之不理,压根儿就没想着因为一道条陈而改变他的主意。
李太后已经知道了大儿子万历皇帝的这道旨意,钱花在小儿子身上,她倒是也没有明确反对。
想着反正一生中就这么一次。
奢侈一回就奢侈一回吧。
所以,当她收到户部尚书张学颜的条陈时,不禁皱起眉头愣了一愣,然后问旁边的付大海:
“对皇帝的这道旨意,你怎么看?”
付大海小心翼翼地回道:“娘娘,如果依照中的相关记载,那送潞王爷的贺礼确实超标了,可奴婢以为潞王爷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回娘娘,潞王爷已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了。一来,潞王爷没有就藩,而大凡就藩的王爷,需要朝廷赏赐大量的金银珠宝以及土地,还需要朝廷拨款修建王府,这一大笔钱相当于省了,如果这样看的话,那万岁爷的贺礼也就不算太出格了。”
李太后听得津津有味,欣慰地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那是,咱大明任何一位就藩的王爷,供养他们的费用都要超过潞王许多倍。”
这是事实。
朱翊镠没有要朝廷的任何俸禄与补给,也没有封地就藩,将来肯定不会要朝廷一文钱。
即便万历皇帝下旨给朱翊镠备的贺礼全部兑现,那也比供养一个王府的代价要小得多。
所以,付大海从这个角度出发,当然一下子击中了李太后。
付大海接着说道:“二来,当初潞王爷完全是自求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万岁爷可是一直深感愧疚。如今潞王爷以普通人身份离京,不要朝廷为他花费一两银子,万岁爷能够支持照顾潞王爷的机会很有可能只有这一次了。倘若这次出手还不大方,那以后恐怕没机会了。以奴婢之见,万岁爷重情重义,又极富远见,非朝中大臣可比。”
李太后莞尔一笑,她没想到付大海提出的这两点竟是如此合她心意。
“付公公,那你的意思是,皇帝那道旨意没有问题?”
“当然。”付大海言之凿凿地道,“依奴婢之见,既然这是万岁爷的旨意,朝中大臣就当遵守。”
“好!你马上去冯公公那儿一趟,将你刚才说的两点传达给他知,倘若朝中大臣还有异议,不妨让他们听一听、也辩一辩,看是供养潞王的代价大,还是送贺礼的代价大。”
“奴婢遵旨!”付大海应声而去。
李太后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愁容早已消散无踪。
她非常认可付大海的论点,而且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朱翊镠曾经对她言及的朱明王朝“蠹虫”的问题,也就是朱明王朝最重的负担:供养皇室子孙。
一想到这里,便想了到朱翊镠红红火火的朱氏集团……
一想到朱氏集团,她便像看到一道曙光——倘若大明皇室子孙个个都像小儿朱翊镠一样自力更生,那大明一年要省多少开支啊!
这样一想,万历皇帝的那份贺礼清单算什么?不过尔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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