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打死也不旁听啊。
周佐肠子都悔青了。
他跟随万历皇帝多年,太清楚万历皇帝的子了。
冯保被道御史弹劾“宝藏逾天府”,而万历皇帝哭穷,然后将冯保请来,打麻将故意不掏钱……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就是想从冯保那儿找吗?
然而,冯保也非善茬儿。
一口咬定自己被人诬陷中伤,跪地请求万历皇帝明查清点。
那到底查还是不查呢?
如果不查,那万历皇帝的心机不就付之流水白费了吗?
可如果要查,万历皇帝为什么自己不开口而要他代为回答呢?这不是明显得罪冯保的节奏吗?
周佐一时傻眼了。
但他心里有杆秤,万历皇帝十有是想明查清点的。只是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他回答。
毕竟,冯保是万历皇帝的“大伴”,又是大内第一人。
形势已经很明了:回答“查”,得罪冯保;回答“不查”,得罪万历皇帝。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
也不能不回答。
两权相比之下,周佐当然知道冯保的大腿不及万历皇帝粗啊!
所以,他想了想,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儿来:“查。”
但随即,周佐又求生满满地解释道:“冯公公请求明查,依奴婢看,万岁爷还是尊重他的选择吧,确实也只有这样,才能还冯公公一个清白。”
万历皇帝一副为难的神色,喃喃地道:“朕也想给大伴一个清白啊!可如果这么做的话,不理解的人岂不是要数落朕不相信大伴吗?”
冯保坚持地道:“可是万岁爷,如果不这么做,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这不是万岁爷不相信奴婢,而是奴婢自求明查清点奴婢的家产,奴婢以为这与万岁爷是否相信奴婢无关。相反,万岁爷同意明查才是为奴婢解脱,否则奴婢心里不安啊!请万岁爷成全!”
“这……”万历皇帝犹犹豫豫地道,“朕今晚召你来,其实只想撒撒气,盘问你一下,没想到……”
“万岁爷不必内疚,这是奴婢自主请求,又不是万岁爷的迫。”
万历皇帝摸着自己心口处:“大伴能这样想,朕心里就舒服多了。”
“那奴婢就当万岁爷答应了。”冯保嘴里说道,心里暗自欢喜。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吧。”万历皇帝表面上勉为其难地道,但其实他的心里如同冯保一样也暗自欢喜。
“多谢万岁爷成全!”
“是朕愧对大伴!”万历皇帝摇头,然后一抬手道,“你起来吧。”
“万岁爷言重了!”冯保这才站起。
“朕看时候也不早了,大伴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冯保平静地应声而去。可就在他转的那一霎,脸上分明露出两分狡黠而得意的笑。
冯保刚一离开,万历皇帝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周佐――”
“奴婢在。”
“即刻通知锦衣卫指挥使,让他派两队人马暗中监察大伴的府邸,发现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向朕汇报。”
“明白。”周佐不以为然道,“可是万岁爷,奴婢以为既然这事公开了,那还是明着派人去监察吧。”
万历皇帝稍一回思,如是般道:“明着要,暗着也要,赶紧去吧。”
“哦,还是万岁爷想得周全。”周佐转飞速而去。
万历皇帝的笑意与冯保一样,也是带着两分狡黠与得意。
……
冯保回到自己府邸。
徐爵还在焦急地等候没有睡,见老爷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爷,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既然弹劾我家的宝藏逾天府,那就让他们来查呗,看到底能查出多少宝贝来。”
冯保说得是风轻云淡,可徐爵听得却是心惊胆战。
他忙问道:“老爷,这是万岁爷的主意吗?”
在徐爵看来,这个很重要。
冯保回道:“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但我相信这也正合万岁爷的心意。”
“那不是让万岁爷以及攻击老爷的官员空欢喜一场?”
“废话!不让他们空欢喜一场,难道还让他们得逞不成?”
继而,冯保又叮嘱道:“明早儿一早你便吩咐下去,这阵子都得老实点,倘若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看我不剥掉你们一层皮。”
“老爷,知道了。”
“从明天开始,哦,不,或许一会儿就有人来监视咱们,让底下的人不要惊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们。”
“这次真是亏得潞王爷啊!不然咱可得要栽一个大跟头。”
“可不?”冯保道,“潞王爷说了,如果不是他,万岁爷就不是简单地明查清点了,而是要抄家。还是那句话,不妨看看张先生接下来的命运。”
抄家之前肯定咱要革职。
冯保自求明查清点,一查一抄,明查与抄家当然有着本质的区别,况且还是在他有充分准备的前提下。
能查出什么呢?
若能,他就不会跪着不起来,一定要万历皇帝答应明查清点以还他清白。
……
当晚,冯保美美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发现徐爵早就进了他的房间,一直候着他醒来。
见老爷醒过来,徐爵忙上前禀道:“老爷,你说得没错,咱府邸被锦衣卫包围了,有明哨,有暗哨。他们领头的明确说了,人可以随便进出,但必须接受检查。也就是说,外头的物事能进来,但里头的物事绝不能出去。”
“意料之中。”冯保伸了个懒腰。
“老爷,这样对你的声誉会不会有影响?”徐爵担忧地问道。
“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刀避不过一定得挨!谁让咱之前……”余下的话,冯保没有说完。
但徐爵一听即明。
冯保接着又道:“如果按照潞王爷所言,那我声誉受这儿影响算什么?到时候他们没查出什么名堂来,不是还得给我道歉为我长脸吗?”
徐爵心领神会,所以笑了。
……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万历皇帝也美美地睡了一觉。
他比冯保睡得还要舒服,一门心思地想着“宝藏逾天府”。
还想着如果冯保家里果真宝藏逾天府,那张居正的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