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象乾一直在值房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就怕李成梁不甘心,誓要与科尔沁部决一死战。
还好,报信的士兵回来说,李成梁已经答应撤军了。
王象乾大松一口气。
先头报信的士兵的确说过李成梁率领的大军进退不得,但王象乾想着,应该是要看怎么退了。
如果是撤军退回辽东的话,肯定就应该让退,否则科尔沁部早对李成梁下手了,而不会仁慈。
所以撤军想必是安全的。
王象乾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放松,他也真心希望李成梁通过这次的遭遇,心态上会有一个明显的变化。
得知李成梁答应撤军回来,王象乾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田义。
田义得知消息,又第一时间告诉徐文颖,毕竟无不关心李成梁。
皇上坐镇辽东只是一时的,辽东终究还得靠李成梁与李家。
“当初答应李总兵出兵,如今又急召李总兵回来,姽婳妹妹,你爹的想法还有点让人看不懂哈!”
徐文颖不无忌讳地与王姽婳说道。
王姽婳也没藏着掖着,回道:“想必我爹肯定有什么其它目的吧。”
“原来姽婳妹妹也这么认为哈?”徐文颖忙笑道。
“颖儿姐姐,其实当日我回去问我爹时就这样想,只是我爹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我也没有追问,所以仅是猜测,便没有与姐姐说开。”
“我想你爹肯定是有什么想法,尊重李总兵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徐文颖直截了当地说道。
“可我爹既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也应该考到了皇上的态度,不然以爹谨慎的性格,断不会如此草率。”王姽婳当然还是百分百维护她爹。
“只是这个决定……姽婳妹妹不觉得很冒险吗?”徐文颖感叹地道,“你想,李总兵只带六千人马过去,而蒙古部落纠集将近十倍于我军的人马,准备充分,倘若毫不顾忌,对李总兵他们展开疯狂的攻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王姽婳也点了点头,“不知道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这时候李总兵又怎会答应撤军呢?”徐文颖又不解地道。
“李总兵被围困讨不到一丝便宜,不撤军怎么办呢?”王姽婳反问。
“姽婳妹妹不了解李总兵是怎样一个人吗?”徐文颖摇了摇头,“当日兴致勃勃而去,倘若就这样灰溜溜地回来,甚至损兵折将,岂会甘心?”
“姐姐,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身为主帅,又岂能意气用事?”王姽婳不以为然地道,“即便李总兵再不甘心,也要为其他的将士考虑吧?”
“不对不对……”徐文颖依然摇头,喃喃地道,“肯定还有其它原因。”
“等李总兵安全回来就知道了。倘若李总兵有个三长两短,让我爹还真是无法向皇上交代呢。”
“即便要追究,更大的责任也是在李总兵而不在你爹。”
都知道,在辽东李成梁说了算,巡抚通常靠边站。
而眼下王象乾的地位似乎高于李成梁,但在许多人眼里,是皇上坐镇辽东与王象乾更亲近的缘故。
倘若皇上回京,在辽东做主的依然会是李成梁而不是王象乾。
就像这次,李成梁要出兵,皇上不在,王象乾也只能点头。
不说辽东这边多与李成梁更为亲近的人,就是徐文颖都是这么认为的。
王姽婳当然也清楚了,说道:“话虽如此,可这会儿皇上回京,我爹是辽东巡抚,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确实很奇怪,我爹为什么要冒这大的险?搞不好就成了有罪之人啊。”
……
李成梁领兵回来了。
伤亡很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回来后都没来得及脱下战袍,便按照预先所想,抱着一股子“负荆请罪”的心态,第一时间去见王象乾。
王象乾倚门而望等候多时,见李总兵回来,赶紧迎上去,拉着他的手,犹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激动地道:
“李总兵可安全回来了!”
“给王巡抚赔罪。”
李成梁由衷地说道,说话的同时还冲王象乾深深鞠了一躬。
“不敢当,李总兵何罪之有?”王象乾连忙跟着也鞠躬还礼。
“是我没有领会到皇上与王巡抚的用心良苦,以致于险些铸成无法弥补的大错,我当然有罪啊!”
李成梁一脸的诚恳认真,搞得王象乾还有点不适应。
“李总兵此话怎讲?”
“进值房里慢慢与王巡抚道来。”
“李总兵请!”王象乾一抬手,感觉李成梁的姿态似乎变了。
进了值房,两人坐定。
王象乾先开口,关切地问道:“李总兵没有受伤吗?听前线报信的回来汇报说,李总兵被十倍于我军的人马包围进退不得,我这颗心就一直悬着。”
“还好,没受伤。”李成梁回道,“科尔沁部似乎不想将我们置之死地,否则我们这会儿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回不来这辽阳了。”
“想必他们也不敢真的与我们撕破脸皮而没有回旋余地。”
“嗯,应该是,不然也不会得知我们要撤军,他们便立即放行,回想起来似乎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总之这次是有惊无险。”
“这也是我没有立即派兵增援李总兵的缘故,希望李总兵能理解。”王象乾诚挚地说道。
“当然能理解,倘若是我,也不会贸然出兵增援。”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李总兵责怪呢。”
“不会不会。”李成梁笃定地摇头,随即说道,“撤军之前,我好像想通了许多问题,这次本就不该出兵。”
“哦?李总兵何以这般认为?”王象乾诧异地道。
“这次撤军回来,我第一时间跑来巡抚衙门会见王巡抚,就是想与王巡抚掏心掏肺地深聊一次。”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王象乾十分欣慰,能感觉到李成梁的诚心,“不知李总兵想深聊什么?”
“就从皇上委任张学颜大学士为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说起吧。”
“哦?这是为何?”王象乾不解,一脸问话,为何要从张学颜说起?
“王巡抚听我道来,但在说之前,我想再强调一次。”李成梁抬手摸着自己心口处,“以下所说的话全部发自肺腑,想诚心诚意与王巡抚交流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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