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上空升起袅袅青烟,惊动了宫廷侍卫,也把申时行吓得一跳。
皇宫起火不是没有的事儿,永乐朝与嘉靖朝都发生过火灾。
一问,原来是朱翊镠率领后宫众人在御花园露天煮粥……御花园的番薯与马铃薯先收,然后才白云观。
既是朱翊镠组织的,朱翊镠本人又在现场,申时行就放心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反正他这个首辅对朱翊镠是越来越信任,感觉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这位少年天子。
……
朱翊镠当然清楚皇宫容易着火,因为皇宫许多木制结构,而北方天气又干燥,遇打雷闪电很容易着火。
为什么急着收御花园里的番薯与马铃薯?一来是不想让两宫太后落在朝中重臣之后,白云观两天后收;二就是考虑到天气原因,今儿个是阴天,在御花园生火该不会引发火灾。
这会儿火已经烧起来了。
烧火的正是朱翊镠。
张鲸昨天就准备好了干木头,用斧头劈成一段一段的。
李之怿和郑妙谨一个在洗米,一个在洗番薯,忙得不亦乐乎。
那边,除了陈太后与李太后坐在阴凉处聊天,其他人都在忙活。
冯保与张鲸带着其它监局的掌印在卖力地挖着番薯。
其他女子在帮忙分拣。
反正这就是他们今天一天的工作。
上午挖番薯,下午挖马铃薯。
午饭就是白米番薯粥。
由皇帝、皇后、淑嫔三人煮粥给他们吃,也是他们三生有幸。
所以都很带劲,个个士气高涨,绝没有一个偷懒的。
……
“番薯洗干净后怎么办?”
郑妙谨忽然问。倒不是她没怎干过活儿,而是没干过这种活儿。
除了朱翊镠,谁也没干过。
“不是有刀子吗?把皮削干净,然后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
朱翊镠回道。火烧起来后他也过来帮忙。米已经下锅了。
“番薯什么时候下锅?”李之怿问。
“待水开之后。”
“哦,这还来得及。”
“当然。”朱翊镠信心十足地道,“这都在我的计划中呢。”
其他人想过来搭把手,朱翊镠也不让,煮粥那么多人不是浪费吗?即便答应让其他人来,与他们在一起也会觉得局促,他们三个就够了。
“改天教你们用番薯做薯干、薯条。”
“这些你都是怎么学来的?”
郑妙谨好奇地问道。其实她好奇的地方很多,可每次问及,朱翊镠要不避而不谈,要不说自己天赋异禀。
反正就感觉没有认真解释过一次。
这次见朱翊镠双眉一挑,同时用手指着自己脑瓜儿,她知道又白问了。
“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
朱翊镠与郑妙谨异口同声。差别只在于郑妙谨带着几分讥诮。
“看来你已经差不多像之怿一样了解你的相公了哈。”朱翊镠打趣道,“看,之怿就从来不问我这种问题。”
郑妙谨一撇嘴。
李之怿回之一笑。心想好像也是问过的吧?只是结果一样。要说真的一次都没问,恐怕只有赵灵素。
想到赵灵素,李之怿感慨地道:“要是素素也来了,该有多好!”
“我也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偏执。”朱翊镠感觉要打开赵灵素的心结,比让朱翊钧消除对他的偏见还难。
“是不是你对人家还是不够好?”郑妙谨一边切番薯一边问。
“怎么不好了?”
“那我与之怿都……为什么唯独她没有动静?”郑妙谨笑了笑。
“太医都不清楚,我怎么知道?”
“如果真的不能生育,那她心结怕是很难打开!”郑妙谨带着几分感伤道,“对女人而言,孩子才是我们的软肋。”
“你的意思是等孩子出生,我立马儿就不是你的菜了呗?”
“啥?”
“没听懂算了。”
“总时不时蹦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郑妙谨又是一撇嘴。
……
那一头陈太后与李太后也在聊天。
刚才已经聊完了番薯的收成,以及这种农作物的问世对大明的意义。
这会儿,见朱翊镠、李之怿、郑妙谨一边忙活一边聊天,看着是如此的和睦开心,她们感到十分欣慰。
“皇后肚子里要是男孩儿多好哇!”李太后又在憧憬。
“当然,可我觉得郑淑嫔也不错!”陈太后帮衬着,“瞧,他们三个。”
“……”李太后不言声。
“镠儿没有与妹妹单独说及吗?”
“说什么?”
“就是太子的问题。”
“怎么没说?可我表示担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到他手上就变了?别说列祖列宗,届时朝臣答不答应?天下人答不答应?”
“镠儿说规矩既是人定的,那就可以改。况且也只是规矩嘛,并未上升到律法的高度,非得那样做不可。”
“那样很容易引发矛盾、争夺。”
“妹妹,镠儿聪明过人,或许有办法解决也不足为奇啊。”
“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皇后头一胎是男孩儿,这样大家省心。”
“我当然也希望如此,可到底是男是女谁也说不准,万一诞下公主呢?妹妹总得开心地接受吧?”
“哎!”李太后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顺其自然,以妹妹的睿智与觉悟,不至于想不通吧?”
“那倒没有。”
……
两锅水都开了。
锅里的米与水不断翻滚。
朱翊镠将切好的番薯倒进两锅里。
“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然后他兴奋地一拍手,迅速将大火改成小火。粥就得需要慢慢熬。
熬粥熬粥嘛,熬出来的粥才香,尤其是与番薯一起。
“后天与朝中重臣去白云观也采取这种方式吗?”李之怿问。
“粥也得煮,但朕不会动手,而且不用这么好的米。”朱翊镠回道。
“为什么?”
“届时不仅有大臣,还邀请了附近的居民,平常人家哪能吃这么好的米?”
“哦,原来如此!”
“后天让百姓也见识见识番薯与马铃薯,这样能更好地推进兴农计划。”
“好像突然明白你为什么要清田、均田。”李之怿喃喃地道。
“其实我也不敢断定最后能达到什么效果,只是感觉很有必要。”
“相信只要为了天下百姓好,就一定能成。”李之怿鼓励道。
“但愿如此!”
朱翊镠也是这样想的,但问题或许比他想象中的难。
宛平县试点改革是因为在他眼皮子底下,又是锦衣卫,又是东厂,又是衙役,谁敢跳出来闹事儿?可到时候推之全国,效果就很难保证了。
“娘与母后肯定又在议论我们。”郑妙谨忽然碰了碰朱翊镠,轻轻地说道。
朱翊镠看了一眼,“这么肯定?”
“不信打赌。”
“议论就议论呗,你怕啥?”朱翊镠也看出来了。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难搞嘛,更何况婆媳又多。”
“万事有我。”朱翊镠拍着胸膛,“当初我都保住你了,现在你已经怀上我的骨肉,还怕什么?”
“我怕什么你还不清楚?”郑妙谨用力地掐了朱翊镠一下。
“你不是挺有心计的吗?”
“我再有心计,也不能用来对付爱你的人呀!”郑妙谨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朱翊镠道:“就冲你这句话,倘若结果最后真是你担心的那样,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总该可以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还像小孩儿似的拉钩。
其实两人不止一次枕前聊过,比这次认真、正式多了,却反而感觉不如今天这种场合得来的效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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