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永宁公主虽然将问题的关键指出来了,可她觉得依然是个大难题。
想着弟弟这叫篡位,倘若成功,真的会放过皇兄吗?皇兄可是承继正统的皇帝;可倘若皇兄守住皇位,会放过弟弟吗?还怎能容忍弟弟留在世间?即便留下来,也会剥夺弟弟的一切,将他关进凤阳高墙,可谁不知道关进凤阳高墙与赐死没什么分别。
难道真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当初明成祖朱棣以为国靖难誓师出征,夺了建文帝朱允炆的皇位,南京沦陷,宫中火起,朱允炆不知所终。即便这样,朱棣也没打算放过朱允炆,只是找不到朱允炆的人没办法。据说朱棣当初派郑和下西洋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寻找朱允炆的下落。
所以说看似指出了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可做起来难于登天。
永宁公主忧心忡忡地回到永宁苑。
她实在无法掩饰内心的担忧,又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驸马。
严永凡听了,倒不像永宁公主,他站起来欣喜若狂地一拍巴掌。
“小舅子真牛!”
“母后问我怎么办?我明确告诉她最好是支持弟弟。”
“本该这样啊!”严永凡像过大年似的说道,“一来这正是我们内心所想,二来这时候也该明确站队。”
“你就这么相信小舅子?”永宁公主却是无比的担忧。
“那当然。”严永凡虽然刻意压制自己说话的声音,但眉飞色舞的神情,就像是自己要当皇帝一样。
“可对于娘与母后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母后当然觉得难,因为她已经不理事很多年了;可对于娘而言,我觉得或许也没有想象中的难。”
“为什么?”
“第一,小舅子既然蓄谋已久,胆敢在皇宫里头挟持皇兄,我想肯定不止郑淑嫔这一张牌,几乎可以确定小舅子还有许多牌没有亮出来。”
“嗯。”永宁公主点点头,这时候她脑海里飘过很多人,像张鲸、申时行,还包括她自己与驸马严永凡。
“第二,其实小舅子挟持皇兄足以控制京城的局势,即便娘回来了,只要小舅子的心放狠一点,坚决将皇兄控制在手上,娘又有什么办法?”
“嗯。”这观点永宁公主倒是同意,只是她紧皱眉头,“可弟弟也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娘到时候回来伤心落泪,让弟弟如何心狠一点?”
“可公主别忘了,不是还有一个郑淑嫔吗?上次不让我们去劝说皇兄,我就看出来了她极不简单。既然她的心在小舅子那儿,与皇兄就没有感情可言,小舅子或许会顾念亲情,可郑淑嫔是绝对不会的,依我看,她恨不得将皇兄一刀杀了才更合她心意。况且,这件事儿也绝不能用感情来衡量,因为只要小舅子失败了,她就得死。”
“这么说,你认为小舅子必胜?”
“我觉得这不是我认为,而是当前局势所呈现出来的事实。”严永凡道,“这下我终于明白了,小舅子为何敢两次偷偷进京,原来他在皇兄身边埋伏了许多他的人,郑淑嫔只是其中之一。小舅子如此心机,皇兄又怎是他的对手?”
“可弟弟得位不正,将来如何向朝臣与天下人交代?”永宁公主又担忧地道。
“公主怕是多虑了,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成功了,其实根本不用交代。就像当初永乐皇帝爷,名义上以靖难之役出兵,实际上怎么回事儿大家心知肚明,永乐皇帝爷最后果然不负众望,开创永乐盛世,将我朱明王朝推上巅峰,后人也就不再说什么。如今皇兄不也是倒行逆施,伤了包括娘在内许多人的心吗?某种意义上,小舅子也可以说是`靖难`,以小舅子的才智,将来的成就绝不下于永乐皇帝爷,只要他有一番作为,就是向朝臣与天下百姓最好的交代。而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所以我才说公主多虑了。其实,或许对朝臣还有得一说,可对天下百姓,只要不加赋,竭尽全力保证他们安居乐业,他们管谁做皇帝呢。”
听驸马说得头头是道,永宁公主心下不禁安然两分,莞尔一笑道:“你就这样认定了小舅子?”
“别人不知,但公主清楚,我暗地里可是也为小舅子做过不少贡献的,几次为他制造舆论呢。由于身份之故,祖宗礼法对我们诸多掣肘,若非如此,我早就跳出来为小舅子摇旗呐喊了。公主不要以为我对小舅子只是感激,更多的是钦佩,小舅子的眼光非常人所能及,包括前首辅张居正。看看小舅子辉煌的朱氏集团,便可略见一斑。”
“我真想去翊坤宫看看。”永宁公主感叹地道。
“公主,这可使不得呀。”严永凡忙道,“小舅子需要咱们的时候,咱们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就是了,不需要咱们的时候,可别去给他添乱。况且这时候可不能让人怀疑,皇兄此时此刻被小舅子挟持在翊坤宫。”
“我只是说说,看你紧张得。”
“这事儿能不紧张吗?千钧一发之际可得小心谨慎。”
永宁公主道:“想想咱这时候还能不能帮助弟弟一把?”
“我看不必了,最多等娘回来咱去劝她几句,要以国家大局为重,最好抛开亲情,这样更容易抉择。”
“你猜娘支持谁的可能性更大?”
“只要群臣不反对,自然支持小舅子喽。公主都知道,支持小舅子,皇兄尚可保命;可若支持皇兄,小舅子必死无疑。两个儿子娘一样的爱,她肯定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
“可这样一来,皇兄岂不是要恨死了娘?本来皇兄就抱怨娘更爱弟弟。”
“那就要看小舅子的方案与策略了。总之我是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我相信小舅子一定能,他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反正无论怎么说,咱力挺小舅子准没错。”
“嗯。”永宁公主欣慰地点点头。
“小舅子当皇帝,没准儿我还能入朝为官呢。”忽然严永凡咂摸着嘴无比憧憬地道。
“你是驸马,现在不是官吗?”
“那都是闲职,不算,我的意思是像朝中大臣那样为国家效力。”
“你想得美!”
“我可不是说笑哦,记得小舅子曾说过,要改革落伍的宗法制度。小舅子曾是潞王,可他坚决不要朝廷任何的奖赏与补给,甚至甘愿自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这就是一个信号,公主不信,咱不妨拭目以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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