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大夫医术高绝,德行更是没的说,不然也不会舍弃权贵官宦人家的邀请,留在尔芙开的仁济堂里做坐馆大夫,他们本就欣赏瓜尔佳氏待人宽厚的性子,也佩服尔芙对穷苦百姓赠衣施药的行为,怎么可能会在尔芙为难的时候就撒手不管。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伸手扶起了尔芙。
“侧福晋说着话就是打我们的脸了,您待我们这些大夫如何,我们心中有数,眼下您遇到难处了,咱们哪可能袖手旁观,若说要怪您,也只怪您不信任咱们,居然还让旁人送帖子来请咱们。”韩大夫年过六旬,子孙绕膝,性格越发随和,抛开问诊时候的庄重样子,私下就如同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他笑着将袖管里的帕子递给尔芙擦拭眼泪,轻声打趣道。
一旁站着的秦大夫,也是满脸真诚道:“咱们旁的不敢说,这把脉看诊的工夫,绝对不比宫里头的太医差多少,您就只管放心,咱们不治好了四爷的病,您赶着咱们走,咱们都不走,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有机会救下亲王一命,那可比救寻常百姓百人千人,还要更加有功德,再说谁不知道咱们四爷家里有个多宝娘子,咱们可得趁着这机会狠狠赚一笔呢!”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孤身一人的时候,受了再多委屈,也并不会委屈流泪,只会故作坚强的告诉自己,我很好,可是一瞧见家中亲人,这眼泪就如同开了闸的水似的止不住,虽说韩大夫和秦大夫不是尔芙的长辈,但是眼瞧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细声细语地哄着自己个儿,尔芙还是觉得心里头酸酸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她强作镇定地拱了拱手,客气地让两位大夫上车稍等片刻,转身跟着手握宫中侍卫腰牌的伊尔泰往行宫走去,别看这行宫破破烂烂,一副要倒塌的危房样子,但是也不是小老百姓就能随便进入的地方,该有的守卫,总还是有的,要不是身边有伊尔泰跟着,尔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到行宫去见四爷。
伊尔泰,宫中侍卫统领之一。
镂金镶玉的腰牌一拿出来,守门的兵丁就叮叮当当跪了一地。
尔芙躲藏在灯光找不到的阴影中,俯首帖耳地做着摆设,若是忽略了她隆起的小腹,谁也看不出半点破绽来,只当是宫里出来的小宫女一名。
瑶琴穿着一袭暗紫色绣玉兰边牙的大襟旗装,大步走上前。
她假扮的是宫中掌事宫女,亏得她曾经在宫里待过,不然还真学不会那副狐假虎威的架势,她单手抚着抹了桂花头油的发鬓,不紧不慢的说道:“咱是贵妃宫里的,听说雍亲王染疾,贵妃娘娘仁慈,特地赏了两个小宫女过来伺候着,免得行宫这边的宫人粗手笨脚的,伺候不好雍亲王。”
贵妃娘娘在宫里头的地位很尴尬,无子无女,又不执掌六宫,偏偏占着贵妃的位分,但是谁也不敢小看了出身佟佳氏的她,毕竟人家和康熙老爷子沾亲带故的,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人家个脸面,尤其无子无女的,不论是宫中老人的四妃,还是新进宫的宠妃,谁也不会和她过不去,她又不多事,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个儿的小日子,倒是也没有冤家对头的。
不过佟佳贵妃为四爷操心,旁人也不会多想。
毕竟当初四爷曾经是佟佳贵妃姐姐的养子,总有那么一丝情分在,守门兵丁中,很快就有一个领头打扮的侍卫上前,对着瑶琴一拱手,道:“小人见过姑姑!”
“别摆这些虚架子了!
咱从宫里出来,这路上累坏了,可等着进去歇息呢,你该检查检查,要是检查完了就抓紧让咱们进去……”瑶琴很好的演绎了一位狐假虎威的刁奴,那模样瞧不出来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当主子享福的,满眼地不耐烦,半点好脸都没给守门兵丁瞧,更别提尔芙提前准备好的那些打发小鬼儿的红包了,但是她这副样子,倒是更加让兵丁相信眼前这伙人都是贵妃安排过来的人了。
毕竟这种倒霉差事,要真是娘娘跟前得脸的人,也不可能被安排过来,只有那些个脑子不聪明,却偏偏以为自己个儿得主子眼缘的糊涂蛋,才会被安排过来。
既然有人急着进去找死,他们又何必做那个拦路的小人呢!
被瑶琴说出一肚子的兵丁,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就摆手放行,让人打开了行宫大门,直接让瑶琴她们和随行马车进去了,左右被发配到这里来当差的宫人都是些个可怜人,和他们这些个不受家族看重的倒霉蛋一样。
顺顺当当进了行宫大门,尔芙又是一阵心惊。
入目皆是歪歪斜斜的破烂殿宇,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零星几盏灯火,也多是来自宫人休息居住的低矮屋宇,一行人稀里糊涂地摸到了后宫位置,总算是找到了一间有光亮的宫室。
这里应该就是四爷居住的地方了吧。
别看所有宫室都那么凌乱破旧,还不如奴仆们住的低矮屋宇完好,但是主仆有别,哪怕是四爷想要住到矮屋去,行宫里伺候的宫婢也不会肯的,尔芙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殿门口,伸手接过瑶琴用药水浸泡过的口罩,仔细戴在脸上,轻轻叩响了殿门。
殿中,很快响起了苏培盛的声音,殿门也随之打开。
只一眼,尔芙眼圈里打转的眼泪就留下来了。
空荡荡的宫殿里,铺着残缺不全的青砖,斑驳的墙面上,还悬挂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水墨画,几张缺胳膊断腿的家具,歪歪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