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四爷不关心尔芙的那几处产业,实在是四爷从来没想过尔芙那些卖胭脂水粉的小店铺,也能成为聚宝盆、销金窝般的所在。
加之,尔芙还有一份比之公主、郡主不差分毫的丰厚妆奁。
作为四爷府里当仁不让的首富——尔芙,显得太过低调了些、节俭了些,衣裳、首饰、脂粉,素来是份例里的那些和四爷送来的那些,从来没有额外添置什么贵重的,连养身养颜的燕窝、鱼翅,亦是半点不买,更别提那些价值千金的野山人参、极品灵芝了,反倒是百姓家里常见的白菜、萝卜、鸡蛋是尔芙桌上最常见的东西。
凡此种种,便也难怪自小长在宫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四爷觉得她很穷了。
一直坐在下首喝茶、吃点心的尔芙见乌拉那拉氏和四爷都是一脸烦闷的样子,拧着湿帕子沾了沾嘴角,喝了口茶顺了顺,低声说道:“那个……我对于经商,还有那么点点的小聪明。
我记得咱们府里的几处铺面位置都不错,若是经营得当,远比那么收租金,来得合算些。
不如等租约过了,便交给我打理吧。
至于收益,咱们就二一添作五,一份给我当私房钱,一份交给府里的公中分配。”
“不行。”对于尔芙这种听起来就不大靠谱的提议,四爷压根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就投了反对票,甚至丢给了尔芙一记‘你不要添乱’的嫌弃表情,引得尔芙的玻璃心,立马就碎成了一片片的玻璃碴子。
对于鄙视自己个儿的四爷,尔芙表示很是不爽。
打脸啥么的,素来是尔芙最爱的。
只是自打来到这时代,她所有的优点都消失了。
拼字,拼不过身边伺候人的宫女,拼规矩,拼不过老迈的大嬷嬷,甚至连模样都拼不过青春洋溢的荿格格,至于拼爹,貌似对手就更强大了。
对此,尔芙表示很郁闷,有木有!
好不容易,她终于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本事了,尔芙是绝对不能错过这种打脸的好机会的。
想到这里,尔芙打定了主意,噌的一下子站直了腰杆,故作老神在在的捋了捋微皱的袍摆,扬起了一道自信到有些耀眼的笑容,抬着下巴,俯视着坐在上首拧着眉头发愁的四爷,拍着小胸脯,骄傲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用事实来说话好啦!”
说着,她也不理会四爷满是不赞同的表情,朗声吩咐古筝将她几处产业的账本送过来。
左右这会儿,大家伙儿都没什么事情要忙碌,四爷也就没有责怪尔芙的胡闹行为了,只当是忙里偷闲的换换脑子算了。
古筝很快就将尔芙要的几本账本送到了正院,交到了尔芙手里,如获至宝的尔芙,抱着已经翻得有些破烂的账本,一副小财迷似的强调着:“事先声明,爷可不能霸道的侵占了妾身的私房钱。”
“爷才不会在乎你那仨瓜俩枣的呢!”四爷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在他看来,尔芙许是经商挣了些银钱,但是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的小孩子过家家罢了,压根不值得他浪费时间注意的事。
“那就给你开开眼好啦!”尔芙见目的得逞,笑眯眯的将账册递到了乌拉那拉氏手边,朗声说道,随即在乌拉那拉氏打开账本之前,又小小声的叮嘱了一句,“千万千万别觉得太惊讶呀!”
与四爷的反应一般无二,乌拉那拉氏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虽然跟着嬷嬷学过些看账本的本事,但是却从未将经商这事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小道罢了,更何况尔芙是个不务正业、且单纯到了极点的人,所以她也不觉得尔芙能赚到银子,顶好就是不赔本就是了。
随着账本被打开,一笔笔记录工整的账目,映入眼帘,乌拉那拉氏先是不以为然的翻看着,随即脸色就越来越严肃了,最后更是让琦香取来了她的算盘,一笔笔的核算着收益。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人做假账糊弄傻丫头了!”四爷毫不客气地在尔芙的心里又戳了几把剑,气得尔芙差点就撸袖子冲上去和他拼命了,这才伸着脖子往乌拉那拉氏跟前的账本上,瞄了那么一眼,但是就是这一眼,便让他再也挪不开眼神了。
见到这样子的乌拉那拉氏和四爷,尔芙终于露出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很是欠揍,且好不矜持的大笑出声,弄得古筝站在她身边都有些脸红了。
“这真的是你那几处铺子的账本?”又翻看了小半本账本,四爷才终于将注意力拔了出来,看着尔芙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底下的脸,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那当然。”尔芙毫不掩饰的笑着答道。
说起自己个儿的生意经,一向口拙的尔芙变得夸夸而谈起来。
从主流客户群的设定,到店面装修和伙计培训,简直就好像那些成功的商人发表演讲一般,把乌拉那拉氏和四爷说得目瞪口呆,压根就接不上话茬。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思想误区,其实女人钱才是最容易赚的。”尔芙摇着一把泥金的团扇,笑着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这女人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其实本钱都不算太大,但是其中的利润,却往往能达到十倍、乃至于数十倍,若是碰到那些只选贵的,不选对的的贵妇们,便是番个百八十倍,照样会有傻男人为她们买单的!”
“不会吧!”乌拉那拉氏有些不敢相信的嘟哝着。
“福晋,如果现在有一身流光锦绣凤穿牡丹的大襟旗装摆在你眼前,你觉得你会花多少钱买下它?”尔芙对于乌拉那拉氏的不相信,一点都不意外,随手接过古筝还抱着的几本记档册子,略微翻了翻,指着上面一页画着一件流光溢彩、雍容华贵的旗装,笑吟吟的对乌拉那拉氏,低声问道。
“流光锦的料子很贵,而且这是正经的苏绣,绣工也不便宜,大约会花二百两吧!”乌拉那拉氏拧着眉毛想了想,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那这身衣裳一百八十两,你会买么?”尔芙继续问着。
“应该会。”比乌拉那拉氏心里预期的价钱还低,乌拉那拉氏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如尔芙所料的一般……
因为这些贵妇们的手下都有些产业,对于京城市面上这些名贵布料的价值都有所了解,便更觉得她手下经营的霓裳阁的种种华服,物美价廉,远远低于她们的预期价格,所以都是慷慨解囊的大肆采购,甚至连一些府里豢养的舞姬的舞裙、行头都来霓裳阁采购,却都忘记了这些料子在原产地的价格,并不是特别高这件事。
“你看这是这批流光锦在苏杭两地的售价。
这还只是售价,若是大批采购,价格还会更低些。”尔芙动作麻利的翻着账本,指着上面几条出货款的记录,笑嘻嘻的说着,“算上霓裳阁里绣娘、伙计的工钱、铺面租金、灯油火耗的各种开支,每件售价为一百八十两的流光锦旗装,纯利能达到一百两以上。
至于那些成批成批订购的舞姬行头,乃至于一些细棉布的丫鬟服饰等等,虽然看起来利润不高,但是销量大,而且又不需要手艺太高的裁缝、绣娘上手,只需要交给学徒们缝制就可以了,正好给她们练手,又能培养霓裳阁里的绣娘和裁缝,又能挣上一大笔银子,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而炫彩坊的首饰,流水线出来的那些金银首饰,只加利一成,薄利多销,反倒是那些按照客人要求定做的首饰,加收设计费和火耗等等开支,一件寻常的金簪就能达到五成利润。”
说到这里,尔芙微微停了停,笑着看向呆滞中的乌拉那拉氏和四爷,示意他们可以提问了。
四爷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才独独提出炫彩坊的账本,低声问道:“京中的首饰铺子不少,为什么她们会选择你的炫彩坊?”
“为什么?”尔芙一脸古怪的笑容,随手从发髻上取下了坠小树叶串流苏的团形珠钗,指着珠钗背面一处很不起眼的方形印记,朗声说道,“这就是她们选择我的理由。
炫彩坊出品,不论是大批量生产的簪钗环佩,还是定做的特殊式样首饰,每件首饰都有木质锦盒包装,还有金匠留下的印记。
凭此印记就可以享受免费首饰翻新服务,消费超过五百两的贵客,还可以收到每月一次的新品推荐,消费超过两千两,则提供上门服务,为那些不方便抛头露面的贵妇人提供专属服务。
除此之外,消费超过五千两的至尊贵客,每月都能收到炫彩坊出品的专属每个人的十二件花簪。
这些花簪虽然不过就是用琉璃珠子、或者是娟纱等轻盈材质制作的普通玩意,但是却是炫彩坊至尊贵客的象征,除了累计消费,没有第二个得到的途径,所以京中不少贵妇为了得到这种花簪,甚至大批量的购买金簪首饰等物,以求早日达到消费额度。”
“那些人是疯了吧?”四爷只觉得世界观都被刷新了,捏着尔芙那枚素银的流苏珠钗,脸色很是难看的沉声问道。
“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便好像爷身上穿着的这件亲王常服一般,虽然面料普通,但是却是非亲王位上的贵人不能穿的。
您穿着这身衣裳出去,只要是懂这些花纹图案的人,又有哪个敢不给您三分脸面呢!”尔芙笑着取过被四爷捏得有些变形的珠钗,重新簪回到发间,朗声说道。
四爷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却不明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首饰铺子是怎么做到这点的,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他毫不客气的提出了心里的疑问,“你又是怎么做到让她们觉得这就是身份的象征呢?”
“爷还记得前年大年初一阖宫宴上,佟佳贵妃和咱们娘娘头上那两支光彩夺目、设计新颖的凤钿么?”尔芙笑着指了指头上的珠钗,眨巴着眼睛问道。
“……”四爷是个男人,自然不会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反倒是乌拉那拉氏很快就想起了那两支引得不少命妇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眼神的凤钿,再一看尔芙那得意的小眼神,伸着颤抖的手指点了点,神情飘忽的说道,“那不是内务府造办处的手艺,而是你炫彩坊的新品?”
“对呀!”尔芙笑着点了点头,掰开了揉碎了的将她的整套宣传方式,细细的摊在了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跟前。
“宫宴上,佟佳贵妃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再加上做陪衬的其他几位娘娘,哪个贵妇能不注意到那支光彩夺目的凤钿呢?
一旦有人注意到了贵妃娘娘头上的凤钿,那势必会有人问起东西的出处,京中四品以上命妇总有人会和佟佳贵妃说上话,这炫彩坊的名声就这么传出去了。
连当朝贵妃娘娘都在那么重要的场合舍了造办处送上的新首饰,选择了这么一家民间的小铺子出品的东西,那还不让她们觉得这铺子是个值得她们去看看的地方么!
而我只需要在此之前,将铺面修饰一新,预备出精挑细选的好东西供她们选购就是了,再让那些个巧嘴的女伙计们好好替替变成贵宾客人的好处,还不是钱财滚滚来。
至于其他铺子会不会学着我这么来一手,那倒是一点都不需要担心,不管别的铺子学得是怎么像,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在那些客人眼里,炫彩坊就是正宗,只有炫彩坊的贵宾顾客才能证明她们的身份……
——便是连八福晋郭络罗氏那么要脸面的人,这次来出席赏灯宴的时候,那头上的发饰,还不全套都是我炫彩坊的出品!”说到这里,尔芙又止不住的得意了起来,任你郭络罗氏打心里瞧不上我这个侧福晋,还不是要打发了人来订购我炫彩坊的首饰装脸面。
“那这个便利店又是什么?”四爷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尔芙的说法,又选出了一本最厚最简陋的账本,继续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