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74章

    第1968章

    “姑娘,您这是……”丁志胜见状,也不再踟蹰不前,更是豪迈爽朗兼具地直接开口笑着开口问道。

    “这些是咱们大人特地从京中给丁将军和诸位大人们带来的一些小礼物。”诗兰端着托盘,同样满脸是笑地回答道。

    说完,她就上前两步,同时撤去了托盘上盖着的那层红绸布遮挡。

    一个约莫A4纸大小的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十二只内画仕女图的鼻烟壶,除了每个鼻烟壶里面的图案不尽相同外,其他不论是款式、大小,亦或是材质,皆是一模一样的,这也是尔芙临从京里出发时,特地从四爷的私库里翻出来的精品。

    因为四爷有一个几乎可以算是人尽皆知的爱好,那就是鼻烟。

    而四爷不喜底下人送礼讨巧,也是一个几乎算是人尽皆知的规矩,这就造成大部分人来府里做客走门路的人,不能空着手来吧,却也不敢送上大笔价值连城的玩意。

    再说这送礼又是个极讲究窍门的事儿,总不能送上一堆主家没用的东西吧。

    正因为如此,打从四爷喜好鼻烟这个爱好被传出去以后,来府里做客走门路的大小官员就习惯性地会备上一套鼻烟壶。

    一来鼻烟壶这东西,甭管多精妙绝伦,却到底是个玩意儿,就算是一套名匠所制的上好鼻烟壶,抛开使用名贵材料的那些样子货不提,也不算贵重。

    二来就是投其所好了,四爷喜欢弄鼻烟醒神。

    这万一自个儿送过去的鼻烟壶被四爷用上了,成日拿在手里把玩,总会念着送礼人几分情面吧,而且这东西的身价不算贵重,便是四爷再刻板,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零碎玩意儿就将登门拜访的人轰出去。

    可惜……

    四爷是个身居高位的亲王,手握实权,加之废太子之事过后,康熙帝的态度过于日爱日未,也就造成来府里送礼走门路的人越来越多了,就是日常上门联络感情的姻亲朋属都数之不尽,一来二去的,就算一个人只送上一个小小的鼻烟壶,那也不是四爷一个人能消耗得了的数目了。

    不到两年工夫,四爷在前院的私库里就堆了足足有五六个大箱子的鼻烟壶。

    这还得说,府里门禁森严,非至交好友、姻亲眷属不得入内,寻常官员进京走动,四爷也不肯收任何礼物,不然估计府里都能被送礼人送来的鼻烟壶给堆满了,再加上四爷没事就挑些格外精致考究的鼻烟壶,往果亲王和一些爱好把玩这些小玩意儿的老王爷府里送些,逢年过节,也会将一些鼻烟壶当做小礼物送给属臣,这才算是将这个数量严格控制住了。

    这趟尔芙从京里出来,她本来还有些犯愁要挑些什么小礼物送给当地官员,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是民间老礼了,就算她身份能压制住当地官员,但是她还是希望当地官员能够实心实意地帮忙,而不是碍于身份颜面,不得不帮忙寻找四爷和十四爷,就在她发愁该备些什么礼物带着的时候,陈福提到了私库里的这些鼻烟壶。

    尔芙过去一瞧,整个人都震惊了。

    前院负责掌管四爷私库的陈福和张保,为了安置好四爷这些鼻烟壶,可以说是花了大力气了,一个个袖珍精致的鼻烟壶,整整齐齐地排放在特制的镶玻璃窗挡尘的镂空雕花架子上面,从上至下,从左至右,愣是没有重样的,因为那些重样的都被堆在了箱笼里。

    尔芙一瞧,想着也就别客气了。

    精心摆在架子上的那些不动,留给四爷自个儿没事赏玩使用,箱笼里那些重样的鼻烟壶,有一个算一个,挨着个地擦拭灰尘,舍弃掉那些有些泛旧的包装锦盒,内衬软布细棉做阻隔,整整齐齐地装满两个箱笼,直接都带到了南边来。

    一路走,一路送,而且为了不出现原主送的礼物被送回的尴尬情况……

    尔芙还特地做了些安排,对照着府里那些挤压多年的礼物清单,整理出了一套完整的送礼目录,一直到崇武城卫所这里,还真是没有出现问题呢!

    此时,诗兰手里捧着的这套十二只内画琉璃鼻烟壶,说起来也不算太便宜,起码对普通百姓人家来说,这里任何一个鼻烟壶都够五口之家吃用一辈子了,但是用来送给崇武城卫所的大小官员就恰到好处了,既不贵重,又不廉价,而且这东西随身携带方便,就算是不使用鼻烟的人,随身放些醒脑的药膏什么的,也是挺好的选择。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不辞辛苦地将这些鼻烟壶从京里带出来。

    果然,丁志胜一瞧见诗兰托盘里的鼻烟壶,眼睛就是一亮,再然后就显得水到渠成多了,送礼物的诗兰将托盘往前一送,丁志胜就已经是满脸欢喜地结果去了,同时他也顺顺利利地将带来的礼物,送到了诗兰跟前儿,笑呵呵的说道:“钦差大人如此厚待,末将也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内心激动才好,特地准备了些当地的特产,还请姑娘带回给钦差大臣。”

    说着话,他也就将盖着的锦盒打开了,露出了里面一并十数颗的黑珍珠。

    “如此重礼,怕是我们大人不会收下的。”诗兰有些为难地拒绝道。

    “姑娘,你这就是有所不知了,这东西在京城是价比千金,算是稀罕玩意儿,但是在这里,便是海边那些穷苦渔民人家都能找出个一两颗来。

    毕竟这就是在海里才有的东西,那些个奸商们为了能够将这些东西卖出高价,可不是怎么稀罕怎么说,其实这玩意儿在这里真不算什么好东西,也就勉强算是个当地特产而已。”为了能够让诗兰毫无压力地收下这盒珍珠,丁志胜这话儿就说得太昧良心了,狗屁的当地特产,如此稀罕的黑珍珠,那都是采珠人拿命换回来的,要是这东西都不值钱的话,那谁还会玩命去采呢!

    不过诗兰到底是跟在尔芙身边伺候的大宫女,见惯了好东西,也并不将这盒珍珠太放在眼里,而且她也确实不甚了解这些名贵珠宝的价值,所以丁志胜这么一说,她还真当真了,倒也不再推辞了,笑着接过丁志胜手里捧着的锦盒,柔声道谢,“那奴婢就替我们大人收下了。”

    “这就对了么,你看我这不也没有推辞就将你家大人送来的礼物收下了么,这叫做礼尚往来。”顺利送出重礼,丁志胜松了口气,带着几分轻松地笑着道,说到最后,甚至还拽了句成语,天知道他是多不容易才想起礼尚往来这四个字的。

    只是在诗兰看来,却还是有些尴尬的,所以很快就提出了告辞。

    她找的理由,也是简单,那就是尔芙跟前儿不能没有自个儿伺候着,所以么……

    丁志胜也不好多言挽留了,笑呵呵都送着诗兰回到客院门口,又很是客气地请诗兰代自个儿邀请尔芙稍晚些时候来正院出席接风宴,这才领着身后跟着的副将廖文清回到了前院正堂里坐下。

    一杯微苦的红茶下肚,丁志胜捋着颌下的络腮胡子,颇为自得地笑道:“你看,你家将军我就是不屑于和那些文绉绉的酸腐们扯词,我要想的话,也是能言善道的主儿,这不几句话就哄得那小丫鬟高高兴兴地收下了那份重礼,还换回了这么一套精致玲珑的鼻烟壶……”

    “将军,您礼物是送出去了,但是您想要通过婢女打探钦差大臣来历的事儿呢?”下首陪坐的廖文清闻言,毫不客气地泼着冷水道。

    “你这人就是无趣得紧,拿人手短这点事儿,你都忘了。

    现在甭管这钦差大臣是个什么来历,我那么一盒子价值数千两白银的珍珠送上,他还好意思找我麻烦,那他这吃相就太难看了,也太无耻了。

    这官场中人就讲究个花花轿子、人抬人,他不识趣,以后还有谁敢和他来往,所以你就甭操心这些没用的了,咱们就安安心心地招待好这过路的阎王就是了。”丁志胜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儿,却也不肯承认自个儿一瞧见那套精致的鼻烟壶就忘记了自个儿的本意,很是嘴硬的辩解道。

    “将军此言有理,但是咱们还是得小心些才是,谁知道这钦差大臣是个什么性情的人呢,万一就是那种撂爪就忘的人呢,别到时候这份重礼成了肉包子打狗,反倒让他觉得咱们这里是处大油塘,一门心思地将自个人安插过来捞油水。”廖文清也不得不承认丁志胜这话有些道理,但是作为副将、作为丁志胜的智囊,他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事事小心为上,啥事都怕个万一。

    廖文清所言,丁志胜心里也想过,但是他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虽然现在康熙帝不再强调禁海之事,也鼓励商贾与外洋通商,甚至还在沿海多地都兴建了水师军营,兴建大海船,有意荡平海上贼匪,替出海商船护卫安全,但是这里的贫穷是真的,但凡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便不会瞧不出这里的贫瘠穷困之象,尤其是钦差大臣从杭州转陆路来到崇武,一路所见所闻,定是深有感触,所以就算自个儿献出重礼,也不会让这个钦差大臣生出来分一杯羹的想法。

    当然,也不是说他就不防备了,只是没有那么担心了而已。

    因为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朝内有人容不下自个儿这个汉军旗出身的汉人继续统领重兵卫戍边疆了。

    “行了,这些事儿,咱们心里有个数就好,别成日挂在嘴上,万一被哪个没脑子的听去了,再传到钦差大臣那边儿,也是麻烦,咱们还是安安心心地做好自个儿的本分,赶紧安排晚上的接风宴吧。

    之前,我瞧着那钦差大臣瘦瘦弱弱的,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好酒的主儿,更不是爽快性格,咱们也别搞军中那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事了,免得惹人不快,你一会儿就去趟望海楼吧,将那儿的大厨请来,七碟八碗备好,也好将接风宴弄得像样子些。”丁志胜沉吟了片刻,一口喝光了碗里的茶水,大手往嘴边一胡噜,擦干了嘴边和胡子上的茶水汤,带着几分烦恼不屑的吩咐道。

    军中之人,往往性情洒脱,实在是做不来这种太精细的安排。

    别看丁志胜已经贵为一城守尉之尊,也算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但是军中那套过于粗鄙的做派,仍然是改不过来的老习惯,这也是他为何和朝中大佬关系不睦的根本原因,那些讲究骂人不吐脏字的主儿,谁能习惯这位不高兴就骂娘的做派呢……

    不过他也并非全无进步,起码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当着什么人就说什么话了。

    廖文清应声就往外走,一路快马到了望海楼,也不管后面大厨忙活什么呢,和前面掌柜的打个招呼,领着三五个部下,拎着后厨现成的各类食材,揪过一脑袋是汗的大厨就往外走,那模样比土匪进城抢东西好不到哪里去。

    望海楼里,薛掌柜的一脸无奈地送着廖文清等人出了门,又给在店里吃饭的新老食客们赔礼道歉折腾一番,免了在座食客的饭资,哭丧着脸地翻翻账本,看看账上流水,将账本往柜台里一丢,捡起随意放在柜台上的钥匙,出门叫过一辆拉脚的马车就找东家告状去了。

    崇武城卫所西南角上,一座门户森严的府宅外,薛掌柜下了马车。

    “薛老哥,您怎么得空过来了,东家这会儿早去坤峰园里摆弄他那些宝贝花草呢,怕是腾不出空来见您啊!”府里老管家瞧着一脸官司的薛掌柜,笑着迎上前,一边点明了东家的去向,一边探听着薛掌柜的来意。

    “甭管东家在哪里,反正今个儿我是一定要见到他的。”薛掌柜绷着脸说道。

    老管家闻言,脸上显出一丝尴尬,随即很快就收敛一空了,满脸堆笑地将薛掌柜让到了客房里,一边热络地招呼着他安坐休息,一边安排府里小厮去请东家过来,而他自个儿则留在客房里,陪着薛掌柜说话闲聊,免得薛掌柜一人待在这里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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