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0章
陪嫁丫鬟诗兰和赵德柱一块去到门房那边,特别把来传信的小太监请了过来,同时她还亲自下手帮忙诗情替尔芙梳妆,显然也是着急着。
不过她这一动作,却是让尔芙很不自在。
因为从小到大,只有她的在现代的亲娘这样一位长辈替自个儿梳过头,而且那还是在她不能自个儿动手梳头发的小时候,现在她也是做娘的人了,伊尔根觉罗氏这位养母却站在身后替她梳发髻,她既是怀念记忆深处的小时候,又是贪恋这一抹难得的亲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丫头,别忙着犯迷糊,额娘过来,可是就为了给你梳头发的!”伊尔根觉罗氏却是不知道尔芙这段特殊的没有任何人能猜到的经历,还以为尔芙是这一天折腾下来,坐在妆台前就在犯困了,不轻不重地在尔芙脑门上瞧了瞧,轻声提醒道。
尔芙闻言,忙睁眼,还打算扭头看向伊尔根觉罗氏,不过还不等她扭头,便被发丝扯得头皮一通,她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皮,便听见身后的伊尔根觉罗氏压低声音道:“你是堂堂亲王福晋,一举一动都要保持着你的端庄和温婉气质,切记不可毛毛躁躁,尤其是遇到事的时候,你是四爷府后院里的女主人,要是连你这个做主子的慌了,其他人又如何能稳重的起来呢!”
“额娘……”被伊尔根觉罗氏亲口打破那美好的亲子时光,尔芙娇嗔唤道。
伊尔根觉罗氏却是不吃这套,她确实疼惜尔芙,也发自心里喜欢尔芙这性格天真的傻丫头,正因为如此,她就更不能眼瞧着尔芙犯傻、犯糊涂,该教训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手软,之前她想着尔芙回娘家要小住一日,有些私房话,明个儿临行前再嘱咐,也来得及,可却没想到圆明园那边突然出事,所以这也就打乱了她的计划,加之这种涉及到皇室血脉的事情可大可小,她自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了。
“这次佟佳氏有孕,你为了避嫌撒手不管,虽然算不得妥帖,却还算果断,这样就算是出事,轻易也牵扯不到你身上,加之雍亲王了解你的性格,亦不会疑心到你的头上。
不过这种事情不好常做,因为说到底,你是嫡福晋,不论府里在玉牒的侧福晋,亦是那些当做玩应儿似的侍妾,照管好她们的衣食起居,约束她们的言行举止,这都是你的责任,你既是享受到了嫡福晋带给你的尊荣富贵,那么就不能逃避这份随之而来的责任,不然长此以往,底下人也会轻视你,甚至会想要另投码头,做出背叛你的事情。
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这嫡福晋的责任,并不会稍不小心就让你栽跟头,只要你做到一碗水端平,且赏罚分明,并且对某些事情表示到足够的重视,那底下人想要胡闹的时候就会多几分忌惮。”伊尔根觉罗氏趁着房间里没有外人,尽量简单地将她打理凌柱府邸多年的经验告诉给尔芙知道,她这边儿话音落,刚好诗兰和赵德柱领着传话的小太监进来。
伊尔根觉罗氏偷偷丢给尔芙一记安心的小眼神儿,很是客气地对着传话的小太监点了点头,便装作没事人似的往外间走去。
她却眼尖地注意到小太监腰间那块阴刻永和宫字样的腰牌。
尔芙看着伊尔根觉罗氏走到外面坐下,虽然心里有些发虚,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她一边儿借着穿戴外袍的工夫,一边问着圆明园那边的动静,得到德妃娘娘已经到一方楼坐镇的消息,她稍显轻松,面上的焦急减轻了几分,动作也从容了许多,这是她故意在伊尔根觉罗氏的暗示下表现出来的。
虽然她不明白伊尔根觉罗氏让她这样做的意思,却还是相信了伊尔根觉罗氏。
“那咱们也别多耽搁了,我这边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这就回圆明园去吧。”尔芙说着话,走到外间,拉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手,略显不舍地抿了抿嘴儿,迈步往外走去。
伊尔根觉罗氏却适时地跟了出来,叹气道:“这眼瞧着就要黑天了,你阿玛那边儿还睡着,让你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走,额娘实在不放心,便让额娘送你一程吧。”说着,她就直接招呼过近身伺候的丫鬟交代了几句,跟着尔芙一块往外走去。
这种时候,尔芙不说拒绝的话,其他人也没有理由拒绝,再说伊尔根觉罗氏这话说得也是入情入理,因为尔芙要抓紧赶回到圆明园去,那随行过来的仪仗就必然不能跟回去了,而夜路危险,作为额娘会有如此反应,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当然,但凡是明眼人也都明白伊尔根觉罗氏是不放心尔芙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回去。
既是着急赶路,那辆过于笨重的超大号马车就不能用了,因为速度太慢,好在凌柱府底蕴深厚,家中不但备有多匹快马,马车也是不少,临时交代马厩那边套好马车,伊尔根觉罗氏就和尔芙一块上了马车,随行护卫也不需要丢在凌柱府这边儿,一块骑着马跟着,虽然快马数量不够,但是两人同骑一匹的话,还是勉强够用的,而且速度也不比马车慢,倒是也不怕耽搁了赶路的时间。
不过这样一伙有些奇怪的队伍出城,还是引起了一些好事人的注意。
好在京中皇亲贵胄和皇子宗亲多跟着康熙帝去江南游玩,留下的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那些御史言官见这只奇怪的队伍没有惊扰到寻常百姓,也不会无故得罪如日中天的雍亲王,所以倒是也没有惹起乱子来。
约莫一个时辰,尔芙和伊尔根觉罗氏就来到了圆明园。
这路上,伊尔根觉罗氏预设了几种情境,分别告诉了尔芙该如何处置和回应,所以尔芙现在是底气满满,也不需要拉着伊尔根觉罗氏在身边壮胆子了,再说这种事情,伊尔根觉罗氏到底算是外人,尔芙也不好带着她过去,所以在园门口就和伊尔根觉罗氏分开了,她似是不舍得伊尔根觉罗氏继续辛苦般的招呼过旁边等候着的肩舆,柔声说道:“佟佳侧福晋那边有事,我不亲自过去瞧瞧,终归是有些不放心,额娘一路辛苦,还是先去我住的地方休息休息吧。”
伊尔根觉罗氏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之所以要赶在路上就将那些话告诉给尔芙,便是因为她明白这种事情她不方便亲自出面,见尔芙这般说,很是满意地点头道:“到底是我这个额娘太小心了些,生怕你路上遇到危险,现在你安安稳稳地到了圆明园,额娘这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就算是落了地,也就不跟着你来回跑了,佟佳侧福晋那边儿的事要紧,你快过去吧,额娘这里有诗情陪着就好。”
说完,她就笑着推了尔芙一把,目送着尔芙坐上了离开的肩舆。
别以为这些话,伊尔根觉罗氏是随口说的场面话,这从下了马车到现在,她和尔芙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目的的,一来是她要将自个儿跟着尔芙回来圆明园这种做法,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理由,且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免得旁人非议尔芙这个嫡福晋出嫁以后,遇到事情都要找额娘帮衬,不足以担当亲王福晋之位,二来更是要让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宵小明白,虽然尔芙只是凌柱家里的养女,却是实打实被凌柱府上下看重的姑娘,让那些想要设计作恶的人收敛几分。
也许有人会觉得凌柱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非重大节日都未必能见到皇上的面,即便有凌柱府在尔芙身后做靠山,又如何能防备住其他人的阴谋暗算,但是架不住凌柱的姓氏霸道,钮祜禄氏一族在朝堂上,仍然堪称是中流砥柱,而且凌柱和已逝的那位钮祜禄皇后有着几分亲戚关系,真要是想要做点事,朝堂上是有很多人愿意给凌柱这个面子的,康熙帝费劲巴力地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把凌柱找出来做尔芙名义上的阿玛,当然不是在做无用功,实际是经过全盘考量的,这才选了这个看起来不显的凌柱,实则很有几分底蕴的人家给四爷做妻族助力的。
其实康熙帝这人是很偏心的,他看重嫡子太子胤礽的时候,恨不得将所有皇子都压到尘埃里,随着胤礽被索额图带歪带坏,定然不能承袭大统以后,他又开始在其他皇子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他先是相中了素有贤名的老八,觉得老八的性格能容得下胤礽这位曾经被议储的废太子,却发现老八看似贤良温恭,实则是小肚鸡肠,所以很利落地就将老八踩到了泥土里,随即才慧眼识珠的发现了四爷这个更能忍耐的继承人人选。
不然就凭老八一个辛者库包衣所出的阿哥,如何能拉拢朝堂上大半朝臣的拥护,这其中都是有康熙帝暗示的原因在的,当然,在老八的那些拥趸中,也确实有些是真正想要争夺从龙之功的投机倒把者,可惜这些人多半都是不中用的小人物,做些摇旗呐喊的小事还行,其他时候根本起不到真正作用,而那些真正能在朝堂上说上话的重臣权贵,根本不会为了争夺从龙之功就一只脚踩进夺嫡这个烂泥塘里,所以当康熙帝发话,八爷党这棵大树就顷刻倒塌了。
而四爷也就顺利地脱颖而出了。
相比起老八这个并没有什么实质功绩的皇子阿哥,闷头做实事的四爷胤禛,便更让人服气了,唯一遗憾的就是四爷胤禛没有一个强势的母族靠靠山,即便曾经因为养在佟佳皇后膝下,所以和佟家有几分香火情,却也拦不住佟家到处投资的行事风格,原来好歹有乌拉那拉氏的娘家帮衬,随着乌拉那拉氏的名声尽毁被病故,乌拉那拉氏一族虽然还没有改换门庭,却也不会实打实地替四爷卖命,在这样一个颇为尴尬的局面下,康熙帝毫不意外地想起了那个可以与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两族斗得旗鼓相当的钮祜禄氏一族。
这也亏得温僖贵妃留下的十皇子不争气,宁可跟着老八那个辛者库包衣所出的阿哥做跟班儿,也没有升出夺嫡的想法,又被康熙帝塞了个出自蒙古的嫡福晋,注定断了承袭帝位的通天路,彻底让钮祜禄氏一族放弃了跟随他胡闹的想法,不然钮祜禄氏一族还未必会因为一个被直接塞到玉牒上的冒牌钮祜禄氏亲王福晋就对四爷另眼相看,毕竟满洲八旗这些权贵的姻亲关系是很乱的,相互之间都可以说是亲戚,但是一旦涉及到利益,却又立刻就翻脸不认人,所以不得不说康熙帝这盘棋下得格外漂亮。
既然康熙帝递出橄榄枝,钮祜禄氏一族也不会不接着,毕竟爱新觉罗家的历代子孙都有小心眼儿和秋后算账的毛病,康熙帝都做出样子,钮祜禄氏一族要还抬着架子,到时候难保不会被康熙帝记恨,惹怒了当今这位,钮祜禄氏一族也不会好过,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了凌柱府的奇妙地位,今个儿伊尔根觉罗氏过来,也就是为了坐实那些人的胡思乱想,让他们懂得尔芙这位亲王福晋于钮祜禄氏一族的重要程度。
所以……也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出母女情深的好戏。
这边儿尔芙回到圆明园,留守圆明园的张保就已经很快将一方楼那边的动静传了过来,知道佟佳氏这般不过是虚惊一场,尔芙就更加安心了,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鬓,眉梢挂着几许浅笑地来到了一方楼,这会儿德妃娘娘已经离开了,她迈着平缓的步子来到内室里,看过已经喝了安胎药睡下的佟佳氏,按照伊尔根觉罗氏教的法子,将佟佳氏跟前伺候的近身宫女叫到跟前训斥了几句,又罚了两个月月钱小惩大诫,便也就回长春仙馆去了。
当然,在回去长春仙馆的路上,她也没有忘记吩咐责罚小厨房伺候的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