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弘轩来了这句话就被尔芙教训了一通,她有些委屈地倚在尔芙的怀里好一会儿,见尔芙消火了,这才凑到了尔芙的耳畔旁边,轻声说道:“弘轩弟弟来了,我特地和他过来给您请安来的,您身边怎么还有生人在呢?”
“你是说玲珑?你这丫头还真是害羞,额娘给你介绍下!
玲珑,过来给你们格格见个礼,这是我的长女小七,你俩年岁差不多,往后小七格格过来庄上小住,便由你跟在身边照料。”尔芙笑着推开赖在自己个儿怀里的小七,对着正往这边张望着的玲珑招了招手,拉着小七站在跟前,柔声说道。
她明白小七的意思,想着自己找个由头把玲珑打发出去,再和弘轩见面说话,但是她不希望玲珑这丫头起了什么疑心,虽说弘轩身边有康熙帝安排的人手,却不代表就没有危险,现下她又不在府里头,要是有个事想和四爷商量都不容易,与其让弘轩遮遮掩掩地连面都没露就走了,任由玲珑胡乱猜疑,将这消息给幕后人送去,还不如给弘轩按个假身份介绍给玲珑知道,不过在介绍弘轩给玲珑见面之前,她还需要和小七详细商量下。
早知道弘轩来了,她就不该让小七叫自己个儿额娘。
不过后悔已然不赶趟了……
玲珑并没有给尔芙太多懊悔的时间,她乖顺上前,对着小七规规矩矩行了个满族人家的半蹲礼,怯生问安道:“奴婢见过小七格格,小七格格吉祥。”
“好了,快些起来吧。
你赶紧去趟厨房给你家格格取些点心过来。”
说完,尔芙就拉着小七就进了内室说私房话去了,她似乎看出玲珑的来历了,看来安排玲珑进皇庄伺候的人,定然是知道这庄子的主人是谁,不然不会教导玲珑满族人家的礼仪规矩,而能特地安排这样小手脚的人,左不过府里头的那些女人。因为要是那些和四爷争位的皇子想要那安排人来小汤山皇庄做眼线,一定会送善于伺候男人的江南瘦马过来,而不是安排个小小姑娘来伺候。
想来是四爷往庄上走动得多了,引起了府中女眷的注意,这才特地送来小姑娘,瞧瞧到底被四爷金屋藏娇的女人是谁,毕竟谁也不会太多防备小孩子。
想到这里,尔芙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小七,你说额娘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你阿玛忙着朝堂大事,连休息时间都不够了,还一直非要他来庄上看我……”
“额娘,您怎么这么说呢,阿玛来庄上见您,也是他心里头一直惦记您,不然在府里头的那些个庶额娘们,和阿玛就是隔着一重垂花门而已,怎么阿玛却连瞧都不愿意瞧她们一眼,再说您自己个儿住在这么僻静的庄上,连个说话聊天的伴儿都没有,要不是阿玛常常来见您,您也着实是太憋闷了些。”小七实在不忍心瞧见尔芙流露出伤感之色,忙扯出一抹讨巧的笑容,柔声安抚道,她也不是说谎,她临出门前,阿玛还特地叫她进书房叮嘱一番,生怕额娘在庄上住着烦闷。
“尽胡说。”不管这女人多大年纪就是喜欢人说好话哄着的,她虽然面上好似不高兴小七这么说似的,心里头却高兴极了,她伸手在小七背上敲了敲,终于将话题扯到了玲珑的头上。
小七耐心听尔芙说完,也是心惊不已。
“额娘,不如您给阿玛带封信,让他早些迎娶您进门吧,只要您回到府里头,那其他事情就变得顺其自然起来,玲珑这颗棋子,也就彻底成了废棋了,至于说弘轩弟弟那边,随便往哪个叔伯家里头一按,难道玲珑背后的人还能挨个府的去调查是谁陪着我这个格格往庄上走动的么,我瞧着就说弘轩是十三叔家的老大就行,年岁上相差不多,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而且他阿玛和我阿玛走得也近,他和我一块往庄上走动,便是谁听见了都不会觉得意外吧。”小七挠了挠脑袋,掰着手指头将各个叔伯家的堂兄弟数了一遍,眯着眼睛说道。
“当然不行。
一来是弘昌比你弟弟小,便是模样有几分相似,那个头上的变化该怎么说,二来他在咱们府里头常来常往的,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三来他额娘虽说出身瓜尔佳氏,和额娘却并不亲近,之前你弟弟还在府里头的时候,他就被额娘约束着,不肯和你弟弟走近,要是说他陪着你一块来庄上,实在是太突兀了些,第四点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十三叔被你皇爷爷禁足在府里头,他府里头的阿玛怎么可能随意出京走动。
与其说是弘昌,还不如说是你十四叔家里头的弘明。
要说模样相似的话,弘明的阿玛和你阿玛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他和弘轩的模样更加相似,而且年纪也和弘轩这孩子相似,个头相差不多,又正巧他阿玛最近就要出宫开府,他额娘是你十四爷的嫡福晋,让他过来找你阿玛给内务府那边递个条子好办事,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他赶巧碰上你想出府跑马,你阿玛要是让他跟着过来,他哪能不答应呢!”虽说小七心思灵透,却到底是个小孩子,相比于尔芙,考虑事情不算太全面,不过她比尔芙了解她的那些叔伯家的堂兄弟们,有了她介绍的几个小阿哥打底,尔芙很快就选出了最适合冒名顶替的人选。
至于说这事最后能不能成功,还需要四爷帮忙打打圆场,比如最近两天就让弘明跟着尔芙往庄上跑一趟,她这边再想法子阻拦玲珑给外面送信,到时候日子隔得久了,便是事后有人找弘明去打探这事,弘明也会很痛快地点头确定有这事,这计划就算是彻底圆满了,只是她还需要找到觉罗氏,把那个和自己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借过来用用,也不知道这事闹出来以后,那姑娘会不会生出旁的想法来,要真是最后引狼入室,她这才叫郁闷呢!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很多个谎言去遮掩。
弘轩成为了老十四府上的二阿哥,他瞧着近在咫尺的额娘不能亲近,也是够难受的,草草陪着尔芙吃了顿饭就找了个借口告辞了,他实在搞不懂额娘为了堵一个才进庄子伺候没几天的小丫头,哪里需要费这么大力气圆谎,不过他这趟进京有正事,很快就将这件小事丢在脑后了,一直到离京之前,他才发现他疏忽了多么大的事情。
尔芙目送着弘轩和小七骑马离开,抹着泪转身回到了庄上。
她有些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地从京中人牙子那里买丫鬟来庄上伺候了,早知道弘轩会在这些日子回京,她就该从外地挑人过来了,真是平白给自己个儿添麻烦。
不过后悔已经晚了,不如好好找法子弥补吧。
小半个月工夫,玲珑、小巧和庄上的其他仆妇都已经混熟,不过她们也没有从这些人的嘴里头探听到什么能用的消息,除了尔芙近身伺候的几个宫女外,其他人都是四爷从关外调过来的新人,这些人不但从未见过瓜尔佳侧福晋,她们甚至连自家主子是谁都认不清楚,唯一肯定的就是这庄子的主家是正白旗的贵族。
“你是说玲珑和小巧早就相熟?”尔芙很是惊讶的反问道。
因为小巧一来庄上,便被尔芙安排到了青黛身边伺候,所以很少有机会在尔芙跟前露面,加之这丫头故意把自己藏在玲珑的后面,别说是她没有注意到小巧,便是丫儿和白芷都没有将这个不爱言语的小丫头放在心上,反倒是一直在小厨房里埋头做饭的小生子,无意中发现玲珑几次和小巧躲在背人的角落里说话,几次偷听下发现,这个小巧和玲珑的来历是一样的。
尔芙有些郁闷地捶了捶脑袋,低声吩咐道:“想法子让两个人分开,我觉得玲珑这丫头心眼还算实在,不然也不会糊涂得被小巧当做挡箭牌,我趁机和她好好说说,兴许能套出她背后的主子,要是我套不出来真话,便让白娇把她带到南边去,我就不信还有人找到她问话。”
说完,她摆了摆手,命小生子回小厨房继续当差。
日落时分,用过晚膳的尔芙让丫儿把在房里头歇着的玲珑带了过来,她瞧着有些忐忑的玲珑指了指跟前的绣墩,柔声说道:“丫头,你来庄上有些日子了,我这个做主子的待你怎么样?”
“主子待奴婢甚好,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主子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尔芙话音一落,玲珑就哭着跪了下来,连连叩首求饶道,她不单单是舍不得离开好吃好住的庄上,更多的是怕被尔芙赶出去以后,原本买了她和她老子娘的李氏觉得她没用,将她们一家子都发卖出去,最后落得个衣食无着的下场,兴许还会被卖到那些脏地方去。
尔芙微微摇了摇头,命丫儿扶了玲珑起来,轻声说道:“你别怕,我没有想要赶你出庄子,我其实是想要好好问问你的真心话,你估计也瞧出来了,我身边的秘密不少,我留着你在身边,总得知道你的来历吧,你之前说你是家里头遭灾被人牙子买过去当差的,那你这身规矩是和什么人学的呢?”
“奴婢是跟着闵婆婆学的规矩。”玲珑颤声回道。
尔芙再次摇头,她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抬手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丫儿,让丫儿接茬问话,丢下哭哭啼啼不停的玲珑,转身进了内室躺着去了,她以为她待玲珑挺不错的,玲珑这丫头也愿意亲近她,没有子女在身边作伴的日子,若不是她知道了玲珑的来历,她都恨不得将玲珑当成亲近的晚辈宠爱着了,不过就算是她知道了玲珑的来历,也没有苛待玲珑半分,她以为这丫头有什么难事是会和自己个儿说的,但是她到底高看了自己个儿在玲珑心目中的分量了。
嗐……躺在床上的尔芙,翻了个身,叹了口气,抬手扯过搭在一旁的披风,对着正在问玲珑话的丫儿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往米团住着的乐安堂旁边的紫月阁走去。
“怎么孩子哭得这么凶?”还没走到紫月阁门口,小米团的哭声就已经传了过来,她再也顾不上心里头乱糟糟的想法,快步冲进了紫月阁中,瞧着正毫无法子抱着孩子哄着的奶嬷嬷,冷声问道,同时伸手接过了米团,轻哼着歌谣哄着,米团哭得嗓子都哑了,她这心里头就如同针扎似的疼着,是她自己个儿孕期没有养好,才弄得小米团一出生就身体特别孱弱,又是她假死离府,才弄得小阿哥身边就跟着个奶嬷嬷照顾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想着想着,尔芙就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主子,您不如请大夫过来瞧瞧吧,这小阿哥哭得这么凶,别是身体上有什么不舒坦吧?”奶嬷嬷有些忐忑的建议道,她也是害怕,她是四爷通过手下人在京郊附近找来的,旁人可能不知道四爷的身份,她却是心知肚明,这小阿哥身份贵重,要真是有个什么好歹的,她可担待不起。
尔芙也是一时忙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要找太医过来。
她听奶嬷嬷这么一说,忙将小阿哥交回到奶嬷嬷手里头,转身来到门外,叫了个跑腿的小丫鬟去前院请梁宇轶过来给小阿哥看诊。
“主子,小人想要看看奶嬷嬷这两日的吃食。”梁宇轶瞧了瞧小阿哥的舌苔,又摸了摸小阿哥的脉,心中就已经有了一定,他扭头对着满眼担忧的尔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果然,还是有人钻了空子。
不过尔芙也没有莽撞下了决断,一直到梁宇轶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她才恨得咬了咬牙,心下对小巧和玲珑起了几分恨意,她当初发现玲珑背景不清的时候,便该将人发卖出去的,而不是想着钓什么鱼。
心头暗悔的尔芙,瞧着小阿哥手上扎着的银针,再瞧瞧小阿哥脸上如断线珠子的泪水,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