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港,司令部监狱。
只穿着单薄睡衣的埃克斯爵士斜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精神恍惚的望着又小又窄的铁窗外,两眼出神。
没有壁炉,连火盆也没有…尽管已经临近初春时节,但他还是觉得周围冷得像冰窖,而且还是堆满了冰块,不断有冷气灌入的那种。
他像挪动下身体,换个姿势躺着;但僵硬的四肢让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尤其是明明已经麻木的手掌和脚掌在触碰到铁栅栏与地上的木屑时,传来的疼痛仿佛被放大了一百倍,一千倍,让他痛不欲生。
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埃克斯想不明白,他至今为止仍然记得自己在出发前,索菲娅·弗朗茨总督是那样得意的吹捧安森·巴赫与风暴军团对她的忠诚,即便相隔汹涌海也无法改变。
而在抵达之后,这位总司令的态度也的确称得上“毕恭毕敬”,始终不曾对自己有任何的怠慢;饶是如此,深知自己在新世界毫无根基的埃克斯也未曾过度放肆,小心谨慎的拿捏这双方的关系。
随着相处时间愈长,埃克斯愈发意识到卢恩家族对这片土地的影响力,以及安森·巴赫早已是实质上“殖民地总督”的事实;于是他更加谨小慎微,甚至尽可能避免抛头露面引起对方恶感,破坏双方的关系。
直至那漫长的一夜…即使是现在,埃克斯也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虽然最终安森·巴赫矢口否认,可埃克斯依然坚定不移的相信那正是秩序之环降临的景象;或者说除了秩序之环,还能有何等存在能一瞬间抹除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的风暴,雷霆,以及噩梦?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或者说发生了什么,让安森·巴赫突然决定要背叛克洛维,和那群被他扶持起来的傀儡沆瀣一气?
还是说,他其实从一开始就……
“铛啷——”
刺耳的开门声让精神恍惚的埃克斯下意识扭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有些重叠的身影;他眯起眼睛,足足用了半分钟才聚焦在对方的脸上:
“你是…卡尔·贝恩少校?
“现在是中校了。”卡尔推开牢房的铁门,一点也不得意的轻笑道:
“真难得您居然还认识我啊,埃克斯爵士。”
拼命睁大眼睛的埃克斯看向对方,思考了片刻,努力扯起嘶哑的嗓音道:“您是来杀我的?”
“恰恰相反,我是来救您的。”
满脸堆笑的参谋长半蹲在他面前,用带着诱惑的口吻道:“告诉我埃克斯爵士,您想不想重获自由或者…重新回到您熟悉的地方?”
“熟悉的地…你是说克洛维城?”
“呃,也可以是您的老家但这个无所闻,重要的是您愿不愿意?”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以及我尊敬的上司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介意偶尔展现出良善之心。”卡尔捂住胸口,笑得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只要您愿意,我们马上就可以为您和您的随从们准备一艘帆船;现在是三月,汹涌海已经开始解冻;运气够好,不到一个月就能抵达北港。”
面色呆滞的埃克斯凝视着卡尔的笑脸,以及他后槽牙上的菜叶,对他所说的话一个字儿也不信:
“你们放我离开,是为了向克洛维本土表示善意,同时还能在白鲸港的民众心中留下‘本土的人逃走’而产生的恶感,让他们坚定的相信你们编造的谎言罢了!”
“随您怎么说,结果都是不会变的。”卡尔耸耸肩,他原本也没指望对方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换成自己大半夜被从床上抓走,扔进冷得要死的牢房里,大概也…呃,大概会直接认怂,求对方饶自己一命?
“所以…帆船和绞刑架,您选哪个?”
埃克斯沉默了数秒,吃力的瞪了卡尔一眼:
“我要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吃过晚餐后出发;船的大小无所谓,但必须有足够我们坚持两个月的食物和朗姆酒,还要有不少于五千的金币。”
“没问题。”卡尔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我们会确保您和您的随从们安全出发,直至离开冰龙峡湾周边的水域为止;水手和船员也不用担心,全都是白鲸港经验最丰富的那一批。”
毕竟埃克斯爵士活着带来的利益,远比他死了要大得多;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安森并不介意满足他。
就在卡尔完成了上司交代的任务,松口气准备离开时,突然被对方开口拦住。
“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埃克斯抬起头,用略有几分困惑的表情望向参谋长:“你们真的觉得,仅靠自己和自由邦联的那些……盟友,就能击败帝国的反扑,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即便以最大限度的考虑帝国态度,派出的大军也至少是你们的三倍;更不用说背叛克洛维之后再也得不到本土的援助;即便真的有叛乱的野心,又何必非得是现在?”
“待到胜利之后再宣布独立,岂不是更加的稳妥?”
扭头看着潦倒落魄,又迷惑不解的埃克斯,突然心生感慨的卡尔长长叹了口气,用一种充满了“过来人”的口吻道:
“我是个老兵,一个当兵头年就混成了军官,还亲眼见证了自己上司升职比炮弹出膛速度还快的老兵;这段期间我见证了无数的稀罕事,您知道我从中学到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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