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刹那,瞳孔骤缩的路易果断举枪,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噗!”
化作乳白色光柱的蒸汽水流势不可挡的再次贯穿了“费尔・克雷西”的面门,整个头颅瞬间支离破碎。
伴随着炸裂的血雾,没有片刻迟疑的年轻骑士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心脏的部位――想要彻底杀死施法者,必须要有双保险!
但就在动手的刹那,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背后袭来…神色一凛的路易果断闪避,枪口对准身后。
“轰――!”
一道蒸汽水流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炸开头颅大小的晨雾,四分五裂的青石地板石屑迸溅,在年轻骑士脸颊上擦出数道血痕。
几乎同时,他的攻击也已奏效――从地板下悄悄钻出的血肉触手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直接断成两截,末端紧握的长刀应声掉落在地。
没完!
耳畔已经再次传来尖锐的呼啸,那腾腾杀意几乎是毫不掩饰;一左,一右,还有……
正下方!
“轰――!”
脚下坚硬的青石地板毫无征兆的炸开,大腿粗细的触手转眼已钻出地面,成千上万臌胀的肉瘤破裂开来,向四面八方泼洒脓液。
黄绿色粘稠液体所及之处,都伴随着“滋滋”的腐蚀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快速消融,化作浑浊恶臭的气体。
粗壮的触手也迅速萎缩,只剩枯骨粗细。
冷静的路易闪避后迅速站稳,停在了被两根触手包夹的中央,快速移动的枪口停在了头顶正上方,果断开火。
“噗!”
血肉碎裂的声音夹杂着吊灯炸开的清脆音符,同时被一枪斩断的两根触手在还剩十公分的距离重重落地,血浆混杂着脓液喷涌的伤口剧烈抽搐,逐渐萎缩直至失去生机。
年轻骑士转身,再次向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无头身影扣动扳机。
半透明的蒸汽水流裹挟着破空之声,笔直的袭向他心脏的部位。
然后…不见踪影。
“打得漂亮。”
无头的费尔・克雷西从脖颈断口伸长出一堆看不出形状的血肉,在数个肉瘤中央硬生生挤出嘴巴的形状:“但很可惜,您已经没机会了。”
明明已经连脸都没有了,仅剩的肉瘤仍然能露出表情。
无视了对方的嘲讽,路易果断扑向已经萎缩瘫倒的触手旁,捡起掉落的长刀再次向费尔・克雷西杀来。
既然能力无用,那就用刀刃直接贯穿他的心脏,然后直接碾碎!
“噗!”
长刀刺入血肉,已经没了刀尖,满是豁口的锋刃夹杂着成片的碎肉从背后贯穿,像受刑者般将血泊中的身影钉在了地上;但……
“不……见了?”
视线一动不动的锁定着眼前由破碎躯干和一堆肉瘤组成的“身体”,瞳孔微微颤抖的路易带着不敢相信的口吻喃喃自语。
就在刀锋刺入的瞬间,对方身上属于“海骑士”血脉之力的反应瞬间不见踪影,消失的连一丁点儿痕迹都没有。
对天赋者而言,血脉之力就像是他的眼睛,他的心脏一样属于身体的一部分,可以拼命掩饰或者利用能力混淆其他天赋者的洞察…但绝不可能消失!
抹杀一个天赋者血脉之力的方法,只有彻底杀死对方;能够这么快消失,只有一个解释:他已经不在这座总督府邸,甚至已经不在自己附近。
他在哪?!
漆黑一片的总督府长廊内,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年轻骑士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四周――门外的战斗已经结束,成百上千的溃兵或者无信骑士团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将门后的议员们杀了一干二净,或者将整个府邸彻底摧毁。
他原本打算直接进去和这些人谈判交涉,但事实上眼下自己其实也无法左右形势,必须要等外面战斗结束;同时以自己现在的样子出现在对方面前,相较于谈判者大概更像是来杀他们的……
虽然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究竟该如何处理扬帆城叛乱,以及最大限度的减少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如果说之前负责这件事的人是费尔・克雷西,那么现在就要由他来决定了。
虽然很不想,但路易不得不承认对方之前给出的选择的确是眼下的最优解,只不过这个“最优解”的前提是被对方创造出来的混乱局面,并且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无论如何,叛乱是必须要被阻止的,同时为了让这些仅剩的议员们稳定眼下的局势,也必须稍微满足他们的利益,但绝不能让他们再染指任何能决定殖民地归属的力量。
至于叛乱的殖民地民兵与雇佣兵们,可以利用但也绝不能将维持城市治安的权力交给他们,否则仍然无法避免扬帆城独立这一最坏下场。
与此同时,自己还必须掌握一支规模不大,但是能镇压各方的武装力量,最低限度的维系扬帆城的治安。
“军队……”年轻骑士回首望向窗外,耳畔不断响起的枪炮声让他的表情颇有些怅然若失:
“要是现在能有一支军队的话,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
扬帆城,市中心方向。
雨幕之下,浑身浴火的芙莱娅・摩西菲尔德在一片无人废墟中轻轻转身,金红色的火光伴随周围逐渐冰冷的雨水开始逐渐减弱,变得愈发黯淡。
如果说最开始的她宛若灯塔,那么现在几乎就只剩下相当于篝火的程度――甚至连大范围的升温都已经不再维持,将力量彻底收缩到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即便如此,周围的袭击者们依然没有轻易动手;警惕的埋伏在四周,死死锁定着精灵少女的一举一动。
伊瑟尔精灵施法者的力量会随着情绪逐渐升温而愈发强大,但当情绪彻底吞噬内心的瞬间,也就是力量彻底失控的瞬间。
为了避免直接将整个扬帆城炸上天,再也无法抑制力量的芙莱娅主动选择了“冷却”――将注意力从路易转移到眼前的臭虫们身上,虽然她真的很不想这么做。
“轰!”
金红色的火柱毫无征兆的在废墟中升起,在地面微微的震动中扬起冲天的烟尘…还有些许只剩焦炭的残肢断臂。
“哎呀,居然还有活着的爬虫…还以为你们都已经跑掉了呢。”
精灵少女笑了起来,恬静的宛如真正的修女一样,轻轻扬起鲜红如血的朱唇:“这可不行哦…想要从芙莱娅这里逃走去总督府邸那边给路易添麻烦,如此沉重的罪孽,万万不能轻易放过呀。”
“你们说呢,爬虫们?”
话音落下,手中的华丽匕首像指挥棒一样,在她面前轻轻的摇晃。
“轰!轰!轰!”
数道火柱从高到矮,依次在精灵少女周围绽放,凄厉的惨叫随之此起彼伏。
雨中的芙莱娅就站在正中央,静静地欣赏着眼前这幅“壮观”的美景,在拼命抑制力量之余稍稍挽回些无法思念路易而带来的坏心情。
周围的无信骑士团再次慌乱了起来,本以为少女力量削弱破坏力至少也会大幅度锐减,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甚至于冷却并不等同于削弱,倒不如说因为总量减小让她控制起来反倒更加得心应手,再没有之前那么多的顾虑,变得更加游刃有余了。
差不多,该把他们彻底消灭殆尽了吧?
芙莱娅内心暗道,虽然路易交给她的任务仅仅是拖延敌人行动,减少暴乱对扬帆城造成的破坏,但…以现在的情况就算稍微再破坏些,应该也已经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看了看周围被散发着焦臭气味的废墟,精灵少女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
而且消灭了这些危害扬帆城安定的爬虫,不就等于减少了对扬帆城的破坏嘛!
没错,就是这样――芙莱娅・摩西菲尔德可是女王,女王是不会犯错的!
女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嗯?”
芙莱娅突然睁大了眼睛,猩红的瞳孔散发出困惑的光芒。
总督府邸内正在和路易战斗的天赋者,身上居然冒出了相当强烈的血魔法的气息!
但这股气息仅仅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又迅速消退,最终连同本身的气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一切仅仅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真的只是错觉吗?
芙莱娅微微眯起了双眼…她对天赋者的了解只有些许皮毛,至于所谓的“旧神派”更是一无所知,但之前的战斗也多少积累了些许经验,像这种既拥有血脉之力,又是施法者的家伙……
闻所未闻。
虽然只有一瞬,但精灵少女隐隐感觉再这么拖下去,路易很可能有危险。
正当她准备一鼓作气,将周围的家伙们统统炸上天的时候,原本还在苦苦与她缠斗的无信骑士团像是集体收到了某个信号一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全体撤离。
并且不是正常的撤退,甚至连负责断后和牵制的人手都未留下,直接将后背亮出来,拼命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奔逃!
这……
芙莱娅怔了下,举起的匕首也停在了半空――敌人逃跑的过于果断,让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是追击的话,以自己的力量必然会造成大范围的伤亡,可如果不追击的话…嗯?
好像也什么问题啊。
路易拜托自己的事情是牵制他们,现在敌人跑掉了,也就意味着不再需要牵制――自己可以直接回到路易身边了?!
想通问题的精灵少女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原本的狰狞和阴冷从她的脸庞上消失,就连眼瞳中的血色也一同褪去,了无痕迹。
挂着甜甜的微笑,娇小的身影哼着轻快的歌谣,一蹦一跳的穿过废墟朝总督府走去。
……………………
“咚――!!!!”
沉重链闸声中,扬帆城大门应声而开。
趴在墙垛上的十几个扬帆城守军瑟瑟发抖的探着脑袋,在身后几十支长枪短炮包围中望向下方。
漆黑的暴雨中,一道蓝白相间的“河流”在雨水激起的薄雾中缓缓流淌;沉重而凌乱的军靴声溅起泥泞的水花,给本就已经湿透了的金色鸢尾花旗染上了些许污点。
尽管气势逼人,但如果认真观察就不难发现这些帝国士兵们一个个面露疲态,身上的军装也早已没有了原本的华丽,有的脚上的靴子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连怀中步枪也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根绑着刺刀的木棍。
“终于到了,真是不容易啊。”
金色鸢尾花大旗下,狼狈不堪的骠骑兵团团长有气无力的马背上,满是感慨的望着眼前的扬帆城城门:
“差一点以为就要交代在黑礁港的荒野里,再也回不来了――萨多爵士,您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完全不是!”
感受着对方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眼神,冷漠的胸甲骑兵营长完全不屑一顾,尽管他看上去并不比对方整洁多少:
“虽然中途遭遇了些许小小挫折,但一切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在这种地方使用夸张修辞是非常不合适的,阁下。”
“夸张?”骠骑兵团长回忆了一下:
“您是指我们差点儿饿死在半路上这件事?”
“我们没有饿死――准确的说,是因为某些意外导致我们有四天完全断绝了给养,仅此而已。”萨多爵士挑了挑眉毛:
“但这仅仅是些许小小的挫折,根本无关痛痒,请不要再使用错误的修辞手法了。”
“无关痛痒?!”
“我们顺利穿过了伯纳德・莫尔威斯大人在灰鸽堡设置的封锁线,抢在他前面抵达了扬帆城――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余皆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直接抢断了副手的话,略有不快的萨多爵士瞪了他一眼:“如果那时我们停下来搜集补给,下场就是被包围然后歼灭――身为军人,不要让我提醒你这种最基本的军事原则,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明白吗?”
“明白!”骠骑兵团长翻了个白眼:
“那请问现在哪里是‘最重要’的地方?”
“扬帆城,更准确的说是扬帆城的控制权;如果自由派没有按约定控制住城市,或者出现任何意外,将令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大受影响。”萨多爵士冷哼一声:
“所以阁下,请祈祷吧,祈祷扬帆城已是独立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