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事求是的说,索菲亚这一番康慨激昂的演讲,外加安妮王后本人的亲自登台亮相,收获的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至少也和她们期望中“士兵义愤填膺,贵族团结一致,民众心慕王室,叛军望风而降”天差地别。
本来嘛,枢密院之所以在这场混乱中保持沉默,甚至默许了安妮王后这个“外人”暂时拥有代表国王摄政的资格,也是清楚眼下局势已经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现在如果站出来反对,那就是给兵锋直至枢密院的叛军将他们斩尽杀绝的机会。
况且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路德维希,风暴军团和这位王后陛下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这种时候站出来反对,广场上八千风暴军团的士兵就能名正言顺的武装解散枢密院,甚至不需要叛军亲自动手。
原本就站在王室一边的风暴军团姑且不论,城内各处正在和叛军打游击的民兵武装,几乎都有猎枪俱乐部的身影,再加上社区惨遭洗劫,士气甚至比白厅街警察还要高涨,根本不需要额外的鼓舞;已经烧杀抢掠上头了的叛军,百分之八十都不清楚这场兵变到底是为了什么,纯粹是在靠本能采取行动。
所以其实无论索菲亚和安妮王后两人说了什么,都不会对接下来镇压兵变的战斗造成任何影响;但有没有这场演讲,却至关重要。
安妮王后有没有公开宣布卡洛斯二世的遗诏,索菲亚・弗朗茨有没有在公开场合亮相,正式宣布就任陆军大臣,对即将成立的陆军部至关重要。
只不过无论王后还是索菲亚本人因为获取的情报上有所偏差,以及安森和路德维希都故意回避了这方面的问题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沉浸在“亲手终结兵变”的喜悦之中,甚至已经开始谋划战后该怎么处置叛军,与枢密院可以达成相互妥协的利益交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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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兵――射击!”
随着卡尔・贝恩一声怒喝,剧烈震动的六磅步兵炮喷射出橘红色的炮焰,在街道另一端的防御工事上炸开大片大片的烟尘。
在狭窄的街道中央同时使用多门火炮快速射击,风暴军团的火力密度直接打懵了躲在掩体里的叛军士兵,任他们想破头也不明白区区殖民地驻军,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火炮的?
当然,他们更不明白一个只有八千人的军团,怎么敢向总兵力接近三十万的他们主动进攻的?
然而也就在叛军们满头雾水的时候,举着红黑色克洛维王旗的第二步兵团已经踩着炸点,以散兵线的方式向他们发起了进攻。
区区两三个排的士兵在浓白色硝烟的掩护下快速穿过遍地狼藉的街道,直至抵近不到二十公尺的距离,躲避炮火的叛军才后知后觉,发现对面已经杀到了自己眼前。
一般来说,巷战由于敌我双方都不可能展开线列,更谈不上任何迂回空间,只能从正面纵队冲击,人数和火力密度几乎是仅有的优势区间:能够在短时间内投入最多兵力,并且持续不断增兵的一方,就必定获胜。
甚至就连叛军这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被风暴军团火力密度小小震撼了一下,但对面的兵力只有不到两个步兵营,投入作战的甚至不到一个连;自己这边虽然也只有一个营的兵力,但狭窄的战场加上还算完善的工事,挡住三倍左右的兵力根本不成问题。
然后…然后他们就发现,事情似乎和预料的不太一样。
“轰――!!!!”
就在双方接战的瞬间,街道两侧突然炸开了震耳欲聋的巨响,呛人的烟尘夹杂着无数的碎石瓦砾,犹如雨点般砸在叛军士兵们的身上。
还未等硝烟散去,被砸的头破血流的叛军士兵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炸成碎片的墙壁后方,赫然站着足足三排一个连的步兵,数以百计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同时从街道左右对准了掩体里的他们。
下一秒,狂风骤雨似的铅弹袭来,浓烟滚滚的街道立刻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惨叫。
“敌人在对面的街道,他们把墙炸穿了!”
“侧翼遭遇敌袭,所有人注意隐蔽!”
“这群家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惨遭迎头痛击的叛军士兵们来不及弄清究竟发生什么了――不仅是被三面包围,炸开街道两侧公寓楼砖墙的风暴军团士兵已经趁乱夺下了据点里的炮台。
困守在狭窄的街道里,又是临时修建的防御工事,叛军们显然不会想到还要提防侧翼,更不会想到还要提防“地图之外”突然冒出来的敌人。
但这样的战斗,风暴军团已经打过了无数次。
鹰角城,白塔城,卡林迪亚港,黑礁港,灰鸽堡,捕奴港,冬炬城……明明最不擅长的就是攻城战,但城内的混战,巷战早就刻在了风暴军团的基因里,根本不需要刻意的指挥,士兵们也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而被打懵了的叛军显然并不知道,甚至都没料到区区八千人的风暴军团居然也敢反攻;一轮突击防线便已经失守,连炮台都没了的他们只要不想变成火炮射击练习的移动靶,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
当然,就算被三面包围,作为克洛维最为精锐的常备军团,叛军士兵们依然展现出了不同于杂牌征召兵的素质:受挫后士兵们第一时间在军官组织下展开反击,掩护伤兵撤退还不忘带上武器,三道线列成梯次断后,有序退出战场,不给对手一丝合围歼灭的机会。
但是对风暴军团而言,这就足够了。
“不要打扫战场!重复命令,不要打扫战场,所有人结束战斗后立刻归队,一分钟都不要给我耽误!”
大声嚷嚷的阿列克谢拖着佩刀,锋利的刀刃在地上不停的炸开火花:“时间时间时间,我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杰森的骑兵援军呢,还没就绪吗?!”
“那恐怕你得再等一会儿了。”卡尔从旁边凑近上来,手里忙碌的用铅笔在地图上勾勒:“你这边离得太远,他得先增援诺顿的第三步兵团才能赶过来,最快也要十分钟。”
“十分钟?!”
阿列克谢瞪大了眼睛:“十分钟我都能再组织一次进攻了,他们可是骑兵!”
“这倒是没错,但我们风暴军团呃…或者说全克洛维的骑兵大概都是个什么水平,你也是清楚地,真不能要求太高。”
卡尔自己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何况这可是巷战,骑兵们目标太大又缺少迂回空间,很难单独行动,你现在只剩两个选择,第一,留在原地等待前来策应你们的骑兵……”
“我选第二!”阿列克谢回答的毫不犹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第二是什么?”
“第二就是……”
“冲哇哇哇哇哇哇哇――!!!!”
还没等参谋长说完,一抹杂乱的褐色就从前方街道中杀出,卷起缕缕烟尘,外加上百个在后面疯狂追逐,同样跟着“哇――!”的身影,直接从叛军防线的脸上碾过去。
隔着一整条街,骤雨似的枪声接连不断在耳畔炸响,漫天滚滚的浓烟中不断地亮起枪焰和手雷爆炸的火光。
“……咳咳咳,第二就是这个。”
看着参谋长那无比亲切微笑,阿列克谢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不怀好意下的愧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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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愣住了半分钟的他一扭头,发现士兵和军官们也在沉默的看着自己;一群人不吭声的面面相觑。
“都愣着干什么,快不快集合!”收起佩刀,彻底认命的阿列克谢亲自抄起一支利奥波德步枪上膛:“第二步兵团四列纵队,从侧翼掩护增援卫兵连。”
“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击溃敌人,而是不能被莉莎大人甩掉跟丢了,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用力“卡嗒!”扣死枪栓,阿列克谢枪口一挥:
“出发!”
目送着离去的阿列克谢・杜卡斯基,眼神中满是敬意的卡尔在手中地图上重重打了个叉。
类似的战斗,正同步在环奥斯特利亚宫外围多个街道上演。
面对巷战经验丰富的风暴军团,前线兵力贵乏又毫无准备的叛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看似铜墙铁壁的包围网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看着眼前阵地一个接一个送来的捷报,守在枢密院的安妮王后终于放下了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望向难掩骄傲兴奋之色的索菲亚・弗朗茨,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
这孩子…已经完全离不开那位年轻到过分的将军了呢。
不过在王后看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是终于弄清楚了这个所谓的“新陆军部”背后真正的主谋和执行者,应该就是安森・巴赫本人,索菲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近似于一面旗帜。
这让她多少松了口气,毕竟手中握着自己最大秘密,知道事件真相的人并非路德维希,而是那位浑身都是谜团的年轻准将。
但相较于她们二人,各怀鬼胎,离心离德的枢密院却完全没有那么乐观。
首先风暴军团确实取得了一些战果,但多少是有偷袭的成分在里面,打了对面一个出其不意,并不等同于接下来还能这么顺利,更不意味着区区一个殖民地军团,可以单挑三十万大军。
更何况风暴军团的捷报里充斥着“击溃”,“击退”,“攻克”之类的字眼,几乎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歼敌数量,被俘军官姓名和人数之类的关键信息。
枢密院的议员们并非全都是不懂军事的蠢货,很快就意识到风暴军团只是突破了叛军的包围网,并没能给对面造成太大的伤亡,夸张点很可能对面是主动选择了撤退,连部队建制都还十分完整。
这种“捷报”不说全是水分,至少也是毫无说服力;但凡稍微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会立刻意识到,兵力贵乏还多线进攻的风暴军团,说不定很快就要面临至少十倍于他们的叛军正面碾压了!
人头攒动的枢密院大厅内,保守派的议员们冷笑着望向革新派的同僚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那如丧考妣的表情。
一刻钟,两刻钟,一小时…迟迟没有军官送来战报,让本就对风暴军团充满敌意的保守派贵族愈发的得意。
相较之下,革新派的议员们明显没有了最开始的自信,紧张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压抑的沉默中,博格纳子爵若有所思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仿佛对局势毫不在意,更关心头顶的吊灯是否会掉下来。
又过了半小时,正当沉默逐渐被窃窃私语所打破的时候,一名王家侍卫突然走进了枢密院大厅,快步穿过拥挤的人群,单膝跪倒在王后座前:“陛下,安森・巴赫准将送来前线战况汇报。”
“讲!”安妮王后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了些许颤抖,期待中又有些恐惧对方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瞬间安静下来的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小小的王家侍卫:“向陛下及陆军大臣通禀:风暴军团已完全摧毁叛军在奥斯特利亚宫外围的包围网,陛下,奥斯特利亚王室以及全体枢密院议员大人,再不用担心有任何危险!”
“此外,风暴军团已成功收复红砖街,博来曼大街,腓特烈大街等多个社区,大量叛军成规模,成建制缴械投降,请陛下立刻组织王家侍卫和多余白厅街警察,处理看押俘虏的相关事宜。”
“至于投降士兵,军官人数,姓名,由于我军正在快速推进,实在是无暇顾及,只能给出大致数字,具体内容只能辛苦白厅街警察们辛苦整理,还请陛下与陆军大臣见谅。”
“在陛下的威严之下,在陆军大臣的统领之下,叛军人心惶惶,我军始终不曾陷入苦战,兵锋所指……”
“……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