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立刻询问若瑟夫,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时候是哪一天,这位自由军团步兵师的师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在今天!”
区区一个殖民地民兵团,不仅在友军最最危急的关头神兵天降,竟然还成功撕开了帝国的包围网——这么奇幻的经历,说出去谁信啊!
虽然还能不时地听到零星的枪声,但在击退了伤亡惨重的帝国步兵团两轮反扑之后,他麾下的长湖镇民兵们已经彻底控制了阵地,成功掩护突围的阿列克谢在原先阵地上重新站稳了脚跟,连通据点周边防线建立起了一个稳定的突出部。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胜利居然会来的这么容易,貌似不可战胜的帝国大军不过几轮排枪,一通炮击外加刺刀冲锋就完蛋了,简直如坠梦中。
接下来只要再站稳脚跟,等待后续部队不断抵达,就能建立起抵御帝国进攻的稳固阵线,甚至重新夺回部分阵地,重新夺取战斗的主动权!
背靠主干道,两侧又有森林、丘陵作为屏障,据点后方更是还有一条能够作为最后防线的溪流…对面的帝国大军想要继续包围,就必须将军队深入森林,甚至翻越丘陵。
如果是步兵,被森林地形拆散的线列毫无威慑力,如果是骑兵…让骑兵深入森林发起进攻这种弱智操作,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帝国的军队身上。
只要不自乱阵脚,稳扎稳打,手握据点和充足物资的邦联军队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想怎么做都游刃有余,绝对能挡住帝国的首轮进攻。
“所以,我们到底时候撤退?!”
满脸讨好之色的若瑟夫迫不及待的问道,让刚刚还准备感谢他的阿列克谢直接懵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一副军心可用,气势如虹的模样杀过来,没等击退敌人反攻就居然问我要什么时候撤退——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是,知道你们这些殖民地民兵就是群臭鱼烂虾,但这么直接是不是也过于有自知之明了?
被这么一帮满脑子全是逃命的援军给救了,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想笑又想哭的阿列克谢深吸口气,无比纠结道指了指不远处的荒草林据点:
“撤退是必须的,但在那之前必须先暂时解除敌人对据点的围困,那里有大量的物资和军火,绝对不能丢给对面的帝国大军;能带走的必须带走,剩下的则要尽可能销毁。”
“除此之外,还必须确保在撤退时敌人无法轻易追击,所以决不能让敌人觉察到我们想撤退的意图,否则多少援军也挽救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用佯攻打掩护,替销毁和带走物资争取时间——明白!”若瑟夫点点头,痛快的答应道:
“所以接下来是不是要我替您控制住阵地,好让冬炬城散兵们发动几轮翻反击,好让敌人以为我们真的不会撤退?”
“呃…是的。”
阿列克谢挑了挑眉毛,他先是欲言又止,紧接着又彻底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若瑟夫阁下,您是一开始就知道这边的情况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卡尔·贝恩明确对派去寻找援军的侦查骑兵说过,不准把真实情况告诉邦联军队防止他们临阵脱逃,难道有人抗命说了实话?
“当然没有!”
面对阿列克谢的猜疑,耸耸肩的若瑟夫很是理所当然道:“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样,但我很清楚自己和这帮长湖镇的家伙是什么货色——所以哪怕是支援,也得提前做好撤退的准备才行啊!”
阿列克谢:“……”
这个过于无懈可击的回答让他彻底无话可说,最重要的是如果稍微多想想,甚至还会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沉默了一分钟后,满脸纠结的阿列克谢终于下达了进攻命令,在长湖镇步兵团的掩护射击下,冬炬城散兵团和风暴师的一个步兵连发起了反攻。
面对这种自寻死路式的进攻,伯纳德与麾下帝国骑士军官们充分的表达了他们的不屑——中路半个步兵团原地展开挡住正面,外加二十名骠骑兵迂回掠阵袭扰侧翼。
不过是侥幸撕开一道防线,真以为你们这帮臭鱼烂虾能够和帝国大军分庭抗礼了?
事实也基本和伯纳德猜想的如出一辙…四百多名冬炬城散兵没等冲到面前,就被快速突击的骠骑兵用卡宾枪和马刀冲散;等骑兵们扬长而去,展现线列的帝国步兵们照面就是一轮齐射。
上一秒嗷嗷叫恨不得杀红眼的冬炬城散兵们,下一秒就以最快的速度望风而逃,比扬帆城的天气转变的还快。
阿列克谢和他身边的风暴师步兵连没等准备掩护射击,就被败退的散兵们裹挟着被迫撤回了阵地。
望着这场堪称闹剧一样的反攻,伯纳德气定神闲的指挥部队包围阿列克谢控制的突出部,准备彻底断绝荒草林据点的退路。
半小时后,帝国线列在原荒草林外围防线站稳脚跟,开始一个营一个营的同时向突出部与据点压上;像黑板擦一样,将邦联军队从阵地上成片成片的抹除。
即便有援军,双方的兵力对比依然是令人绝望的四比一,质量层面更是有着天壤之别;可以说一旦帝国方面彻底掌握主动,战斗结果就已经毫无悬念。
无可奈何的卡尔在经过短暂的挣扎之后,也终于下达了撤退命令;士兵们开始焚烧据内的物资,同时尽可能带上能带走的一切东西。
尤其是炮兵连的八门火炮,这可是新世界绝对无法补充的装备;卡尔最终想办法将两门六磅步兵炮拆了炮车塞进辎重马车里,剩下的只能用钉子钉死炮闩,避免它们变成帝国的战利品。
十六点三十分,一个长湖镇步兵团和一个冬炬城散兵团抵达战场。
借着援军掩护的卡尔立刻开始组织已经士气全无的两个红手湾步兵团撤至溪流建立临时防线;阿列克谢和若瑟夫的突出部也开始边打边撤,掩护据点内押送物资的风暴师步兵团。
望着据店内升起的滚滚浓烟,觉察到不对劲的伯纳德立刻开始下令强攻;一个线列兵营企图穿过森林,绕后截断据点内正在撤退的据点,遭到沿河布阵的风暴师炮兵连与两个红手湾团阻击,迅速败退。
但枪声一响,也就暴露了据点守军的撤退方向,伯纳德迅速架起了骑兵炮,对准溪流方向就是一阵覆盖射击。
和普通的步兵炮相比,骑兵炮普遍更轻,威力也更差;并且和克洛维“痴迷”六磅和十二磅炮相比,帝国更青睐四磅,八磅,十六磅和十八磅炮。
加上还是盲射。除了六个倒霉蛋原地升天,外加一辆马车散架外,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相较之下,正面战斗则相当的那看——两个刚刚抵达战场,还以为胜利在望能抢战功的邦联步兵团,首当其冲撞上了进攻的三个帝国步兵团,几轮排枪下伤亡惨重,险些直接溃散。
边打边退的阿列克谢和若瑟夫则借助这个“生力军肉盾”,成功避免了被包围歼灭的悲惨下场,顺利突围;同时不断收拢两个团败下来的溃兵,勉力维持着阵线令敌人不敢轻易追击。
好在帝国大军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们身上,在将这支最后的臭鱼烂虾逐出阵地后就放弃了追击。
十七点整,帝国大军击退了红手湾步兵团沿河布置的防线,所有守军溃退至北侧郊野,荒草林据点正式陷落。
……………………
踏着遍地的尸骸和余烬,面无表情的伯纳德在士兵们的欢呼和夹道欢迎中,前簇后拥的进入了荒草林据点。
虽然只是场微不足道的小胜利,除了中途稍有挫折外赢得根本毫无悬念,但还是一扫多日以来帝国大军的颓势,提振了军队的士气。
至于没能全歼敌人稍有遗憾,但这在伯纳德看来根本不叫问题,某种意义上甚至还是件好事——对于一支由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而言,“恐惧”是最可怕的传染病,逃兵们每一句夸大其词渲染的威力,都胜过一发十八磅炮弹。
克洛维人也是一样…安森·巴赫能催动他的部下劳师远征,打一场很难说能得到多少利益的扬帆城之战,主要肯定是他们对胜利有绝对的信心。
一旦稍有受挫,加上之前得到的战利品已经足够丰富,很容易就会产生疲倦心里,不愿再为了这帮殖民地叛徒的利益而言。
而这就是伯纳德的核心目标——他根本就不想和这帮叛徒还有克洛维人打一场所谓的菊展,那样赢了也是得不偿失的两败俱伤。
通过小规模但高强度的连续数场战斗,挫败敌人的试探性攻击进而打消救援扬帆城计划,最后迫于压力无法维持军队补给撤出灰鸽堡…不费一兵一卒,让帝国势力避开这场极有可能带来灭亡的危机,才是殖民地总管大臣的如意算盘。
当然,这么轻松的打赢也并非全是好事。
“据统计,这一战总计消耗了六十发炮弹,一个步兵团打光了他们携带的全部弹药,另外两个团携带弹药平均不到三十发,另枪支和刺刀也各有折损,比例差不多在三十至二十分之一区间……”
拿着后勤部门和侦察兵们刚刚送来的文件,传令官战战兢兢的向伯纳德汇报道:
“伤亡情况,两名胸甲骑兵重残,十五人轻伤;步兵方面,损失最重的就是克洛玛步兵团,一个连六十七人阵亡,另一个五十五人阵亡,两名连长分别被炮弹腰斩,以及让迸溅的石头砸碎了天灵盖……”
“至于缴获的物资——在紧急灭火抢救之后,总算夺回了差不多十分之一的食物补给品;枪支弹药除了几箱铅弹和十几只火药桶,步枪和刺刀加起来只剩二十五支完好无损的,其余不是被折断就是不见了。”
“缴获的几门克洛维步兵炮的炮闩全都被钉死成了废铁,至于俘虏…只俘虏了二十几名红手湾和冬炬城的民兵,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不要说主力位置,他们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连传令官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明明打了胜仗却好像自己才是更吃亏的那个,这算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敌人的行军路线并不统一,甚至极有可能是故意或者被迫分散行动的。”
伯纳德此刻却异常的冷静,认真的分析道:“极有可能敌人的先头部队是打算一边围攻荒草林据点一边收拢军队,最终依托据点周围地形与我们展开决战——但因为据点陷落太快,我们反扑的又太过迅速,导致敌人被打乱了战略部署。”
“现在我们夺回了荒草林,导致他们被迫向灰鸽堡方向撤退,但同时大量部队还散落在东线和北侧的道路上,必须一边收拢军队一边后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现在的他们一定很脆弱……”伯纳德喃喃自语,旋即猛地看向传令官:
“骑兵在什么地方?!”
对于一群狼狈溃逃,散乱并且毫无秩序可言的军队,帝国的骑兵就是最恐怖的梦魇…对方还是沿着道路撤退的,简直就是骑兵们最佳的猎杀目标!
“呃…正、正在准备外出侦查!”
听到总管大臣的话,传令官赶紧回答道:“几名骑兵连在周围的森林里发现了有大批军队经过的痕迹,正在根据俘虏的供词逐步展开搜索!”
搜索?
伯纳德愣了一下:“能确认军队的人数和行动方向吗?”
“最准确的还要等骑兵们的搜查结果,但就按现在看到的情况来看,差不多有四千到五千人的规模,以步兵为主,辅以少量骑兵和辎重车厢,还有……”
“四五千?!”
脸色一僵的伯纳德直接抢断了传令官的话:“他们向哪个方向去了?!”
“呃,好、好像……”
“好像?!”
“好像是…扬帆城的方向!”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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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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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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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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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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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荒草林陷落免费阅读.https://www.biquba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