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从舞女到将军(十一)

  不管是巴布和沙里塔,还是他们的两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自家年纪最小的那个人竟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但现在那几个贱民都是言之凿凿的咬定看到阿蓝杀人的事情,连村子里的好些人也都信了此事。

  他们家好端端的阿蓝,怎么忽然就成了一个杀人魔了呢?

  为此,古普塔一家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知道,要想将谎言戳破,找到事情的真相,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阿蓝。

  他们甚至还想到,也许阿蓝的突然消失,其实就是那些贱民的幕后主使又动了手脚。

  而引起这些事情的祸端,多半要归因于巴布前些日子管过的那桩闲事了。

  就在巴布想要将自己的女儿找回来的时候,村中的那几位长辈却是将他单独喊到一个房间里谈了些话。

  等到巴布再次出来的时候,沙里塔等人便围上去。

  阿罕抢先问道,“阿爸,怎么样了?长老们找你,是不是因为他们愿意帮我们找到妹妹?”

  此时巴布略显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丝丝复杂的神色。

  只见他摇了摇头道,“长老们让咱们不要找了。他们说阿蓝这个孩子也许与神灵有关,这次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果阿蓝会回来,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如果她不再出现,也许是被神灵召唤去到了别的地方,那也是她的宿命。”

  一旁的阿光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神灵哪有那么闲去管阿蓝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得继续找人……”

  同时身为母亲和虔诚信徒的沙里塔听出儿子语气中对神灵的不敬,她当即板起脸道,“什么叫‘神灵哪有那么闲’?咱们国家统共有三亿三千三百万的神灵,谁知道阿蓝是不是前世轮回积攒了福报,今世受到了神眷呢?阿光你的这些话,以后千万别拿到人前去说,听到了没有?!”

  遭到母亲训斥的阿光只是倔强的扭过头去,黑溜溜的眼珠子干瞪着地面上的一颗杂草,几只青绿色的蚂蚱正在草叶片上来回蹦哒着。

  在阿光心里,其实是不怎么信神灵的。

  因为如果这世上若真有神灵,为何要让人分为上下好几等?

  为何当他曾在街头被人殴打的时候,守护他的神灵也没有来救他?

  如果说神灵根本就不在意他们这群普通的凡人,只守护那些高等人,那么他们又为何要信奉神灵?

  他心底生出的这些个逆反念头,叫他憋在了嗓子眼里,想要说出来却又无法承受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代价。

  素来疼爱自家小妹的阿罕,忍不住哀求巴布道,“阿爸,咱们不能光听长老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万一阿蓝是让歹人给掳走了呢?”

  巴布叹息了一声道,“不行,咱们家不能去找阿蓝。长老们跟我说了,他们的意思其实正是庙祝在村中湿婆神庙里求来的启示。也就是说,这是神灵的意思……”

  阿罕听到这里,终是不得不放弃寻找小妹的念头了。

  相比于他的沉默,他的哥哥阿光则是突然站起身,然后转身离开了家门,也不知道他是要去到哪里。

  沙里塔在听完丈夫的话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起身去干活了。

  过了一会儿后,阿罕也起身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巴布一人独自在地上坐了好一阵子。

  他本来就显得早衰的脸上变得越发老气横秋,面带颓唐萎靡之色。

  这次阿蓝消失的事情,说到底还是跟他脱不了干系的。

  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阿蓝才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抵挡过几个大男人的围攻?若是换做普通的女孩子,恐怕早就被人糟蹋了。

  偏偏阿蓝那天在杀人之后还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甚至毫无异样的跟着妻子给自己和两个儿子准备了晚饭。

  一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巴布的后背几乎登时沁出了一层冷汗。

  再回想起那天进城时阿蓝表现出的不少异常举动,巴布不由的相信,他家这个女儿很可能确实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阿蓝了。

  被神灵眷顾者,终将显现出神迹,那是神的光辉被使者洒向大地、照耀人间。

  巴布心想,要是有一天他将听到阿蓝的名字传遍这个邦国,那就说明那个孩子确实是神眷之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冠上古普塔姓氏的女孩子,将在不久之后便声名远扬。

  罕比城外的护城河上,原先在清晨时分的冰冷河水,这会儿在炽热的阳光底下慢慢的变热,生长在水下的参差荇菜们在随着水流左右摇摆。

  而在水底的更深处,几只小鱼小虾正在漫无目的游荡着。

  当它们途径一片淤泥地的上方时,一只巨大的鲶鱼如幽灵般骤然钻出泥层,以惊人的速度将自己的猎物猛地一口吞下。

  霎那间,整个水底泥沙泛起,翻起了一层层乌黑的泥层,河水也随即变得浑浊。

  等到底层的河水再次平静下来、恢复清澈后,成功捕杀到自己粗心大意的猎物们的鲶鱼,已然重新潜入了河底的泥床,等着新的猎物从眼前路过。

  站在罕比城内最高的一座塔楼上,是足以看到蜿蜒而过的护城河的。

  但这样站在高处的景致,只能是属于高等人的特权。

  这栋塔楼坐落本城的一位大财主家的院子里,而这位家财万贯的财主更是与驻扎在本城的大英公司的人来往密切。

  事实上,双方之间维持着一种互利共赢的关系,而他们的利益来源正在来自对本城和近郊区域百姓们的残忍压榨。

  但现在,这种压榨的力度似乎已经到了一个接近奔溃的临界点,随时都可能炸开。

  即便是再温顺谦卑的贱民们,当他们连口中的最后一滴水、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都要被人榨干的时候,他们也是会起来反抗的,正如兔子急了也是会张嘴咬人的。

  远处的几座矿山为了节省开采费用,让人冒着生命危险下矿,所以年年要死大把的人。

  许多百姓都说那矿山是一座吃人的矿山。

  这种死人的事情,大英公司的人花钱还是能摆平的。

  最麻烦的事情还数这些商人肆意的吞并土地用来种植经济作物,同时还从本国引进大量用工业机器生产出来的精美布匹,不断冲击着本地的传统纺织业。

  于是出现了年年种地却吃不饱的农民,日日织布却穿不暖的工户,普通人的日子是一天难过一天。

  而这位身为本邦人和本地人的土财主,却是终日饮酒、纵情声色,和大英公司的职员们整日把酒言欢,过得好不逍遥,丝毫没有预感到危机的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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