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笙,我来了。”
安元目光痴痴的看着抚摸着嫁衣的那个女人,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唤她。
听到他的声音,安雪笙回过头来。
她看向他后,脸上露出了淡雅的笑容。
曾几何时,少不更事的她,也在心底爱慕过眼前这个穿上笔挺的军装,高大俊朗的帅气男人。
她也知道,他的心思都系在了她一人身上。
只可惜造化弄人,命中注定了她与他最终无法走到一起。
“安元,你来了。”
她用柔柔的声音喊他,脸上还挂着让他心醉神迷的笑颜。
安元的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可是他不能在她面前表露出半分情意来。
雪笙她已经被将军许配给别人了,还有三天,她便将嫁作他人妇了。
嫉妒、怨恨、不甘……这些阴暗的情绪在他的心底不断的疯长着,但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切,他却无能为力。
眼见着安雪笙一步步的朝自己走来,安元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
安雪笙伸出手来,摸向他的脸问道,“安元,我不想嫁给那个白实生。如果我说我要逃婚,你愿意带我走吗?”
安元身子一怔,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安雪笙贴在他左脸上那只雪白的柔荑。
两人的手彼此紧握着,交缠在一起,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屋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纸洒进屋子里头,引得无数细小的微尘翩翩起舞。
仿佛过去了约莫半个世纪的时间那么久,安元才涩着声音开口了。
“雪笙,将军他不会同意你逃婚的。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场婚事。白实生他上过新式学堂,现在又在总督府挂了个差事,以后还要去留洋进修。你跟着他,未来才会有好的出路……”
他话音未落,安雪笙已是上前一步环抱住了他的腰。
她沙哑着声音道,“我不在乎这些!安元,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你愿意带我走,无论是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随你去!”
安雪笙的话让安元的心里既痛苦又甜蜜。
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给对方一个承诺。
十年前,他的家乡遭遇了一场大旱灾,整个村子里的人,十户饿死了九户。
他随着逃难的人群往南走,沦为了灾荒难民里的一个小乞丐。
兴许是他命好,又或是老天爷发了慈悲,才叫安将军将他捡回家收养了,并赐名“安元”。
那时的安将军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卫官。
后来世道乱了,安将军受了革命派的拉拢,一路坐到了现在的高位。
而他安元,这条将军手下养的最凶最恶的狗,也爬到了近卫官的位置上。
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做过的那些满手鲜血的肮脏事情,将军绝不会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
他能有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将军给的。
没有将军,他不仅什么都不是,甚至也许早就饿死街头了。
见安元迟迟不肯回应自己,安雪笙才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她背过身去,擦拭着脸上眼泪。
安元想要上前安慰她,脚才踏出了一步又收回了原地。
无声拒绝了雪笙的他,哪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对方呢?
仿佛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那股歉疚感,安元选择岔开了话题。
“雪笙,你先前不是让我想办法教那个徐家医馆关门吗?我派出去办事的人说,这里面出了点意外。”
本来还在抹着眼泪的安雪笙,闻言身子一震。
在她身后,安元还在继续说着话。
“雪笙,你直接告诉我,那家医馆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若真是如此,我夜里直接带人过去,端掉他们家的店面!”
那家医馆得罪了我?不,不是。
得罪我的,是住在医馆里头的一个妇人,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直接端掉是不够的,必须要让她们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如此才能磨平她心中的那股恶心感!
不过这样的心里话,安雪笙断是不会直接说出口的。
她徐徐的转过身来,美目微红的看着安元,委屈道:“安元,你还记得,白实生他先前在乡下有过一个童养媳的事情吧?”
安元点了点头。
先前因为这件事情,他还想过要不要带人去将那白实生套上麻袋、打上一通为雪笙出气呢。
不过将军看穿了他的心思,叮嘱他不许动手,怕消息走漏丢了面子,他才将此事作罢。
安雪笙见他点头,脸上的神色更委屈了些。
她吞吞吐吐道,“那个童养媳现在就住在那个徐家医馆里头。安元,我听人说那个童养媳性格刁钻古怪,做事不留情面。我怕我大婚的那天,她会来婚宴上捣乱,让我丢脸……”
如果安元稍微愿意深想一下这段话,他就会奇怪为何刚刚还说要和他私奔逃婚的安雪笙,为什么忽然又开始担忧起她自己的婚宴了?
不过对于心上人的话,他并没有丝毫起疑。
“那我派人去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可是……她还有两个孩子……”
“哼,白实生那个狗……那两个孩子,我也会一并抓了!”
安元本想骂白实生是狗杂种的,但是想了想对方就要娶雪笙了,当着后者的面,他还说不出这些脏话来。
安雪笙闻言朝他眨了眨眼睛道:“就只是抓起来吗?我希望她们能离开省城这个地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安雪笙心道,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也不要让她听到和这三人有关的任何消息。
这“永远”两个字,落在安元耳中,他只当是雪笙心地善良,让他把这母女三人弄走。
然而这两个字却提醒了他,有些事情要做就得做绝了,斩草得除根。
雪笙她太善良了,很多肮脏的事情由他去做就好了。
只要他不说,想来雪笙也不会知道的。
见安元点头答应了这件事,安雪笙又加了一句。
“可是安元,这件事情我信不过别人经手,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你能不能亲自去做这件事啊?”
听到心上人的请求,安元毫不犹豫的应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到时候,我会来通知你的。”
他才说完这话,外面的丫鬟正在通传说是夫人来了。
安元神色一紧,他向安雪笙道了别后便转身离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看到安夫人迎面进来,他连忙弯腰向后者行了一礼。
不过安夫人并不在意他,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等安元走远了,安夫人也在自家女儿的房间里头坐下来。
她面带忧虑的看着自家女儿道,“雪笙啊,方才那个安元,你以后少跟他来往。他虽然跟在你爹后面忙活,但也只是咱们家养的下人。你这大小姐的闺房,可不是他能随便进的!”
听了这话,安雪笙笑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就是喊他来问些事情,然后就打发他走了。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省得的。”
见安夫人还想念叨些什么,安雪笙挪到对方身后,殷勤的替她捶起肩膀来。
“娘,女儿来给您捶捶背吧!”
安夫人也是拿自家这个素来有主见的大女儿没办法,只能摇头叹了一句“你这个孩子啊!”
……
徐家医馆。
经过将近一个半时辰的闲聊后,徐家爷孙已经摸清了林姝的来历了。
她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乡野村妇,身边还带着两个嗷嗷待哺孩子,幸亏身上还有一把力气和一手医术,才能撑到现在这一步。
而林姝也在谈话中,了解到了这对爷孙的情况。
徐小雁的爹娘是早些年的革命党人士。
那时候大清还没倒台,官府衙门都还在,闹革命的人一旦被抓着了就得押到菜市口去杀头。
一刀落下后,人头鲜血滚了一地。
有人还靠卖这些义士死囚的血,给人用馒头蘸了,拿去换钱。
买这“人血馒头”的人,把它当作一味土药的药引,拿来治肺痨。
这药吃下去后,却是没有病人见好的。
徐小雁的爹娘是去的外省闹革命,参加了什么起义。
最后起义被镇压了,她的爹娘双双惨死,留下了她一个孤儿,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徐老抚养长大。
因为儿子和儿媳妇的事情,徐老一直就没有送孙女去上学堂。
在他看来,现在这世道这么乱,姑娘家念了学堂有什么用啊?
学那些个年轻的女学生穿短裙子露小腿的吗?那还像个样嘛!
这些个年轻学生,读了点书就嚷嚷着反这个反那个,指不定哪天就被拖去杀头了。上学堂这事儿,实在是太危险了!
对徐老这些个絮絮叨叨的抱怨,林姝也就随意听着,不置可否。
双方打开天窗说亮话后,彼此之间也没了先前的那层生疏。
至少林姝现在从这两人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什么顾虑和忌惮之色了。
等到今天的太阳落山后,三人难得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还捎带上了两个小家伙。
这些天来,因为伙食跟得上,小妍稍微长高了一些,小绒也跟着被养得圆乎乎的。
对于这两个干净标致又听话的小孩子,徐老心里头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