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这个人,一肚子坏水。
现在这堂堂吏部天官,竟落在此人手里……
满殿群臣,都是一股子兔死狐悲的想法。
王鳌恨不得站起来,撞柱子。
可方继藩却知道,王鳌是不会去死的。
他是老年得子,一个老年人,尚且还能造出儿子,可见……这个人对于生命,是多么的爱护。
朱厚照心里乐开了花,老是朝王鳌看过去。
有意思,有意思了。
弘治皇帝话出了口,倒是有些后悔了。
无论怎么说,也是曾教授过自己的恩师啊……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对。
可金口玉言,也只好如此。
…………
一道旨意,送至保定府。
所有人傻了眼。
定兴县的路,只许给定兴县的人用。
定兴县将设立陆路巡检司,不允许任何的车马,在涿州二县下车道,违者,查办,扣货。
消息一出,定兴县顿时扬眉吐气,好日子来了。
这个时代的商户,是不敢冒任何的风险的。
民不与官斗,想要做买卖,就得守规矩,固然谁都有侥幸的心理,可能来做买卖的人,都是家大业大之人,犯不上……冒这个风险。
甚至定兴县直接挂出赏金,但凡有人检举有商贾暗中去涿州二县商货的,给予奖赏。
这下子,就更没有人敢去了。
定兴县而今是如过年了一般。
县衙……
欧阳志高坐,手里拿着户部司吏送来的一份奏报。
里头报了几件事。
一件是上半年将开始清查税赋,今年的税赋,肯定是要暴涨的,上一年,是六万多两银子,解押国库三万多两,定兴县自留三万多两,今年不出意外,这个数目,可能翻翻。
第二件事……是入户的问题。
大量附近州县的劳力,甚至是保定府,都疯了似得往这儿赶,有女儿的人家,将女儿嫁,有儿子的人家,冒称是定兴县某户人家收养的儿子,总而言之,他们换爹啦……
现在千方百计,都在想着办法,落入定兴县的户册。
理由很简单,定兴县这里,商贾来了极多,什么都收购,还有不少规划的作坊,不日也将兴建起来,有了西山的作坊,不少商户,也在附近购置土地,预备建立配套的作坊,毕竟……这里的地价,哪怕是暴涨了不少,比之京师,还是低廉许多。
京师的人力,价格也不低,而在定兴县,五十个大钱,要多少有多少。
现在到处都在招募人工,而其他各府县的人,谁不眼红的。
这年月,太多人有一身气力,却无处施展了,若是能在定兴县落户,一个月,少说也有一二两银子的进项,这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可是天文数字啊。
而今,什么都不多,唯独多的,就是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
欧阳志淡淡道:“若是情有可原的,都可以落户,定兴县的人力,本就不充裕,除此之外,税银之事,往后重点要排查商户,做买卖可以,想挣银子,也可以,可该缴纳的税赋,要缴纳……还有………”
他沉默了很久:“县里该多招募一些差役了,最好去附近的州县招募,能读书写字的,统统招纳,至于本县……”
这司吏,早习惯了欧阳志的沉默了,耐心的等着。
欧阳志将奏报丢到了案头上,方才不紧不徐的道:“本县的人,也招募一些,纳入陆路巡检司。”
让本地人去管理道路的治安,外县的人,入衙为吏。如此,在本县,可去除那些士绅的影响,可陆路巡检司呢,本就是为了维护定兴县利益的机构,招本地人最好,肯干,干的不好,会被戳脊梁骨的。
欧阳志说罢,挥挥手,让那司吏退下去。
有了税银,就掌握了财权,欧阳志的一切政令,就可不比看士绅们的脸色行事,我招募谁,都和人无关,反正,也不必求着士绅。
他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局面算是真正打开了,接下来……整个定兴县,都将成为示范,既是示范,那么在这里,必须成为人人羡慕的大治之世,现在……才是个开始……
………………
王鳌一大清早,便到了西山。
他虽然很不开心,很不愉快,甚至很想翻脸。
可无论如何,陛下开了金口,他现在是公主府的主簿,所谓主簿,大抵……可以看做是秘书,总而言之,他得赶早来。
他必须证明,自己绝不是方继藩口中,那个厚颜无耻之人。
到了西山方继藩的宅邸,他站在外头,一墙之隔,是一群孩子们的哼哼哈哈的声音。
见王鳌来了,有人领他进去,过庭院的时候,王鳌看到一群孩子,手里提着木刀,哼哼哈哈、有模有样的劈砍着木桩子。
这是大冷天。
可孩子们穿着,并不厚实,就一件里衫,外头罩着一件毛衣。
看着……就有些冷啊。
可孩子们,却一个个身子冒着腾腾的汗。
王鳌居然看到了皇孙。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泪水就要模糊了。
陛下变了。
太子殿下,还是那个鬼样子。
只有皇孙……他心里放不下……
现在皇孙手提着木刀,劈砍着稻草人,极认真,额上全是汗。
王鳌恋恋不舍的被人领着,到了一个小厅,坐下,有人会他斟茶来:“王公,久仰,久仰,奴婢邓小健……”
这人,是个宦官。
是伺候公主殿下的。
不过如今,却是侍奉方继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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