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一个个拜帖送至县里。
而县尊对此,只有一个态度……不见客。
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欧阳志是个怒目金刚。
却是没想到……这一位,是个财神爷哪。
县里的士绅们都要疯了。
他们突然意识到,从前哪怕是修个县学,都要仰仗士绅们的县令老爷,现在,却是手握着通天的权力。
路修在谁的地里,未来县里的规划是什么,这一些,能带来的……是何等巨大的财富。
在所有人搔头骚耳之际。
欧阳志却是一脸的心平气和,他伏在案上,修了一封书信,直接送往西山。
…………
新城里头,第一座大戏院已经落成。
这大戏院占地极大,有四层高,阶梯状的看台层叠而起,可以容纳数千人。
在娱乐匮乏的时代,这样的戏院,对于百姓们而言,吸引力是极大的,不只如此,在这里,还有一百零八个贵宾的厢房,厢房虽是狭小一些,可只要推开窗,便可看到戏台,位置绝佳。
方继藩亲自领着几个门生,坐在包厢里,翘着脚,手里抱着茶盏,在自己的脚下,早已是人头攒动,无数人买了戏票登台。
今日演的,乃是定军山。
所以朱厚照也来了。
他最近太忙,连喝茶,都是粗鄙之人的模样,一口喝干,而后对身边的宦官道:“刘伴伴,倒茶。”
其实他身边的宦官姓不姓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子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这里真舒服啊,价格不菲吧。”朱厚照兴冲冲的道。
方继藩摇头:“也不贵,一晚上,不过三十八两银子而已。”
“……”朱厚照要跳起来:“这么贵。”
方继藩微笑:“下头那些百姓,一张戏票才十文钱,可是,咱们不一样,咱们是贵人,是在乎银子的吗?”
朱厚照沉吟良久:“怎么听着,你是将人当牛一般的宰,这是扒皮抽骨,一点肉沫儿都不放过啊。”
方继藩振振有词的道:“这是劫富济贫,是替天行道,为了咱们大明,为了皇上,我方继藩……”
朱厚照觉得脑壳疼,忙是摆手:“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本宫顿时不想听戏了。”
方继藩一脸幽怨的看着朱厚照,自己容易吗?自己这么做,为了啥?为了啥来着……
方继藩自己都糊涂了,且不管,反正,是为了崇高的理想,为国为民就是了。
朱厚照则是探出窗去,左右看看附近的包厢,却见包厢里,一个个亮起了灯,似乎都有人,朱厚照咋舌道:“原来还真有傻瓜上这当啊。”
方继藩翘腿坐在一旁,心里冷笑,太子殿下,这是不懂得自己臣民们的心理啊,想想那些贵人们,他们会跟一群泥腿子混在一起吗?这包厢,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一面是十文钱,一个是三十八两银子,这完全是根据贫富差距,算出来的定价。
这样的价格,看上去吓人,可对于许多想要邀上朋友,或者上官,摆摆阔,或是想显出自己对受邀之人重视的人而言,这点钱……还真不算什么。
…………
朱厚照呼出一口气:“本宫还是不明白,他们这样有银子,干嘛不自己请个戏班子到家里去唱。”
方继藩摇头:“第一,天底下,最好的剧团,都在咱们西山。第二,在家里听,多冷清啊。可在这里不一样,殿下感受到了吗?尊贵呀,看看窗下头,人头攒动,那些……都是寻常的小老百姓,而自己呢,看着他们挥汗如雨,虽然和他们听着一样的戏,他们在那人挨着人,自己却翘着脚,落座在这清幽所在,一旁有人是伺候着自己喝茶,这是什么样的感受?免费游戏你知道吧?”
“免……免费游戏……”朱厚照瞠目结舌:“啥免费游戏。”
方继藩顿时觉得自己竟是得意忘形,说漏了嘴,忙是摇头:“没什么,总而言之,这个世上,有了绿叶,就有人抢着做鲜花。自然,这也并非是争做鲜花的人蠢,殿下心疼人家土豪,却殊不知,对于那些腰缠万贯之人而言,这只是日常而已。好了……听戏……”
正听着,站在方继藩身后的刘文善被人叫了出去,随即匆匆的回来:“恩师。”
方继藩抬眸,看了刘文善一眼。
刘文善低声道:“学生的一个朋友,听说,有人暗中串联……已有三十多人,弹劾欧阳大师兄……”
“都是谁?”方继藩道。
刘文善压低声音:“可能和吏部天官王鳌有关。”
方继藩吁了口气。
看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似乎也听到了什么,朝这边看来:“王鳌怎么了?”
方继藩痛心疾首:“真是欺负老实人啊,欧阳志这样老实忠厚的人,自打做了官,就没一日不被人欺负的,他们是看我们好欺负,是将我们当做了面团,想捏就捏,想揉就揉。”
方继藩站了起来:“去查一下,王鳌有几个儿孙,打听清楚。”
刘文善脸色一变:“恩师……这是……”
方继藩怒气冲冲的道:“王鳌乃是帝师,为师比较耿直,我确实不敢动他,我欺负他儿子和孙子不成?”
“……”
刘文善哭了……
恩师确实是耿直的过了份……
他啪嗒一下子拜下。
站在一旁本沉浸在戏中的唐寅一听,也几乎炸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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