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翘着腿,不过因为肥胖的缘故,所以哪怕是翘腿,也是吃力。
他端起茶盏,呷了口茶。
刘吉又道:“公公,还有一事……现在县衙里,已要求公开要求所有隐户和隐田缴纳税赋了,欧阳侍学,采用的,乃是一条鞭法,且需摊丁入亩,现在……士绅们,怨声载道呢,就说那个杨家,折算下来,他家每年的赋税,折银是九百多两,杨家人怨气很大,其他人,也差不多……”
杨家的地很多。
而根据朝中王守仁等人进行的税制章程之中,便是想在定兴县开一条鞭和摊丁入亩的先河。
这一条鞭法,之所以叫一条鞭,其本质就在于合并赋役,将田赋和各种名目的徭役合并一起征收,同时将部分丁役负担摊入田亩。将过去按户、丁出办徭役,改为据丁数和田粮摊派;赋役负担除政府需要征收米麦以外的,一律折收银两;农民及各种负担力役户可以出钱代役,力役由官府雇人承应;赋役征收由地方官吏直接办理,废除了原来通过粮长、里长办理征解赋役的“民收民解”制,改为“官收官解”制。
所谓的一条鞭,本质就是简化流程,同时收回士绅们的权利。
原先的时候,百姓们的赋税有田税,也要一定的人头税,同时,还需摊派徭役,既要交一丁点的税钱,还需交粮赋,到了农闲的时候,甚至还需你去服徭役。
因为税赋复杂,而且执行起来,也繁琐,官府根本无从直接进行管理。
最后,往往采取的是‘民收民解’。也就是说,怎么征收,官府不管,可我需要我那一份,你这个村子,得按时将官府需要的徭役人口、粮食送到官府来,属于‘地方自治’。
可这种所谓的‘民’收‘民’解,实际上,就等于将收税的权力,送到了士绅们的手里。
这就可怕了,家里地最多的就是士绅,帮助官府收税的还是士绅,来猜一猜,最后这税会收到谁的头上?
可现在不一样,直接用一条鞭,也即是将所有的税收,统一起来,大家只收一种税,全部折银钱奉上,因为税制简单了,所以,可要直接让县衙的户房税吏前去征收,直接将士绅丢到一边。
再加上,士绅的地多,自然丁口也多,所以,士绅的税赋,缴纳自然要多于寻常的百姓。
刘瑾眯着眼:“除了杨家,还有什么人?”
“正在打探,听说,有人想尽办法,在托人,想要告御状呢。”
刘瑾嘿嘿冷笑:“告御状?他们也配?”
刘吉笑嘻嘻的道:“欧阳侍学,倒是好气魄,不过,现在算是将士绅们得罪死了,儿子还听说了,现在坊间,有许多的歌谣,都是暗讽欧阳侍学乃是酷吏。县里的县丞和主簿两位,也嗅到了什么不对,都称病了,县里的事,都不理……”
刘瑾笑嘻嘻的道:“这些的滑头。”
刘吉也跟着笑起来:“更有意思的……是听说,今年县里,预收的税银,将至十一万两,这瘫下去,相当于两户人家,就是一两银子哪,当然,有银子的,还是那些大户。所以,不只是士绅要缴纳税赋,商税也自实物税,改征为银税……”
大明是收商税的,用的乃是十抽一之法,比如你商贾运来了十车布匹,有一车,得纳入官库。
可现在,也统统的折银了。
刘瑾心里说,十一万两,等于是所有的粮食、实物、徭役,统统取消,现在全部收银子。
从前的时候,要收银子很不方便,毕竟,市面上的银子并不多,可现在不同,最近市面上的银子流通的太快了。
“这欧阳侍学……现在……”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继续打探就是,那些暗中不满,想要勾结朝中大臣的人,要尤其注意。”
“是是是。”刘吉笑开了花:“儿子一定尽心竭力,爹,儿子两日不见您了,心里想的很,所以今儿来见,才啰嗦了一些,爹您别生气。”
刘瑾朝上翻白眼。
他不喜欢抢着叫人做爹的人。
毕竟,同行是冤家。
“滚!”
………………
县衙。
欧阳志伏在案牍上书写。
税收的任务很重。
近来已有很多人来哭穷了。
好在欧阳志早将这些士绅和商户的底细摸透了,毫不犹豫揭穿他们。
似欧阳志这样的人,对于整个定兴县而言,确实是很令人讨厌的。
就在数日之前,征收的工作已经开始,采取的乃是强制征收,税吏将所需缴纳的税赋先写在帖子上,送到各家各府去,让他们预备好银子,几日之后,再登门,有的人家,还算老实,不敢造次,却也有的,闹的很不愉快,鸡飞狗跳。
欧阳志派人将一个监生押了来,此人因为抗税,直接命人打了二十板子,那姓严的监生,顿时被打的屁股开花,皮开肉绽。
可这一发狠,倒是让士绅们虽暂时老实起来,可县里的佐官们,却吓坏了,他们自觉地跟着这位县尊一条道走到黑,迟早要是要闹出大事的。
他们既不愿成为众矢之的,又不敢开罪这位朝廷委派下来的侍读学士,所以,他们只好病了,病的很重。
以至于整个县衙里,唯一堂堂正正的官,只有欧阳志。
欧阳志懒得理他们,既然如此,那么就自己一个人挑起大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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