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许多人都觉得奇怪。
皇帝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因而倚重太子也是理所当然。
偏偏在这事上,陛下明显对太子的意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就有些别有用心了。
刘健也察觉到了些什么,于是道:“陛下,齐国公所言,不是没有道理。而播州杨氏上这样的奏疏,也是荒唐,可是……老臣以为,只是因为一道奏疏,便进行申饬,甚至还生出大动干戈的念头,这并非是国家之福,何况江南士绅损失惨重,天下如杨氏这样的士绅人家,为之戚戚然,也是理所应当。现在朝廷对江南的士绅用了重典,那么接下来,就不能一味的强硬了,而是需进行一些安抚,只有柔中带刚,剿抚并用,方才是最折中的办法。”
刘健毕竟是数朝老臣。
他的一席话,还是很中肯的。
一味的打压,会让人到了绝路,就怕适得其反,逼的人选择玉石俱焚,对付他们,就如钓鱼一般,该松的时候要松,该紧的时候要紧。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才道:“那么依卿之言,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不引起议论,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如……”
这时候,有人站了出来,众人看去,却是内阁大学士谢迁。
谢迁继续道:“那么何不如,廷议讨论,孰是孰非,一辩自明。”
此言一出,便连刘健都不禁感到惊讶,他回头错愕的看了谢迁一眼。
谢迁此举,不是提油救火吗?
弘治皇帝也不禁愕然,他看着谢迁,沉默了。
本来此事,就是有人认为对江南的士绅,甚是不公。
那些江南的士绅们,定是满肚子的冤屈,至于迁徙的过程之中,多少人妻离子散,就更不必说了。
朝廷既然已经决意执行,都到了这个份上,先是播州杨氏突然上奏,此后又听说过湖广等地有许多的非议,此事,按照太子的意思,是要将这些事统统压下,对于某些不识趣的人进行惩罚。
可现在好了,内阁大学士,居然要求廷议公开讨论。
弘治皇帝整个人变得忌讳起来,他的确感到为难了。
谢迁乃是老臣,更是他的左膀右臂,江南士绅之策,乃是弘治皇帝在江南时决定的,干脆利落,也没有和内阁商议,谢迁的态度……他没有放在心上。
可谁想到……
弘治皇帝随即慢悠悠的道:“谢卿家也是江南人,对吗?”
谢迁脸色很不好,却是立马拜下道:“陛下,臣乃浙江绍兴府余姚人。”
弘治皇帝道:“卿的族人,也去了吕宋?”
谢迁摇头:“臣的族人,去了一些,还有一些,为了留在老家,将土地统统贱价兜售了。”
弘治皇帝道:“这么说来,卿家对此,很是不喜?”
谢迁深吸一口气,叩首:“臣万死,臣……若说不喜,也不应该,老臣历经数朝,蒙陛下厚爱,得已位列宰辅,自是深知我大明的土地兼并之害,已到了若不去解决,就刻不容缓的地步。因此,西山钱庄免租,乃是善政,对于这一点,绝对没有任何的争议,臣在内阁,为了解决西山钱庄免租引发的问题,也是殚精竭虑,这一点,刘公和李公是看得见的,请陛下明鉴。”
弘治皇帝脸色才稍稍的好看了一些,随即他道:“那么……卿似乎是有怨气?”
“有!”谢迁居然老实的点头应了。
其实这一点……也是谢迁能够得到弘治皇帝信任的原因。
他高兴,自然也就高兴,不高兴,也就不高兴。
光明磊落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对于弘治皇帝而言,每一个人的想法不同,这都可以理解,只要你不要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即可。
弘治皇帝很有耐心的道:“那么,卿有何怨气?”
谢迁正色道:“陛下,钱庄免租,无可厚非,为了有更多的免租土地,而迁徙士绅,臣也没有异议,可是在这个过程中,过于粗暴了,陛下是佃农的父亲,可也是士绅们的君父啊,那吕宋是何等地方,相隔数千里,朝廷说送走就送走,这么多的人到了海外,无依无靠,置身于土人之中,朝不保夕,这岂不是将他们置之于死地吗?老臣想到他们的惨状,许多日子都是睡不着……老臣当初又何曾不和他们一样?现在想到他们受此颠沛流离之苦,想他们举目无亲,惶恐不安之态,老臣……觉得陛下在善后这件事上,错了。”
他一如既往的耿直,说的义正言辞。
弘治皇帝的脸微红。
朱厚照这时道:“朝廷自有法度,迁徙百姓,自来有之,何以寻常的百姓迁徙可以,士绅们就不可以迁徙了?那些士绅,朝廷为了迁徙他们,花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何以到头来,却成了残害他们呢。”
谢迁正色道:“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看法,可是老臣也有老臣的看法,这也是老臣恳请陛下进行廷议的原因,希望陛下能够听一听其他大臣的建言,这些大臣之中,有许多人,他们的亲族也都去了吕宋,所谓兼听则明,若是朝廷对此……不去过问,反而会引起怨恨,不妨……就多听听,若是有处置的不好的地方,大可以进行弥补改正。”
朱厚照毕竟是辩不过谢迁的,亦是一时哑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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