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书吏顿时懵了。
真是……神了啊。
严侍学还能昏厥两次。
他倒是急了,继续掐人中,严喜又醒了来,只是脑海里,幻灯片似的,一幕幕的想着自己的宅子。
那是一处大宅子,风水宝地啊,占地三十多亩,自己曾在那里渡过了一个快乐的时光。
那儿有假山,有阁楼,有厢房,三进三出,自己尤爱后庭的梅花树,一到了冬日,梅花便绽放,雪白雪白的,与白雪映衬,总能消人的疲惫。
可是……自己卖了啊。
三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了。
他双目无神,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甚至想着死了干净,书吏忙将他搀扶起来。
他抬头,看到了王不仕,王不仕正背着手,轻描淡写的看着他,目中没有同情。
严喜不禁道:“你……你坑我,王不仕,你坑我!”
“大胆!”王不仕却是脸色厉然:“当初签地契时,你是否心甘情愿?”
“我……”
“当着保人的面,你是否说,这笔买卖甚是合算?”
“可是……”
“是你口口声声说,钱货两讫,各不相干?”
“……”
“你还嬉笑着,让我王某可要仔细,别到时候亏得血本无归。严喜,本官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在此倚老卖老,是何居心?当初心甘情愿的买卖,你现在想不认账?不认账可以,去顺天府状告,去沈大学士那里,去内阁,去御前,我倒看看,你能否颠倒黑白!”
严喜的心疼的厉害,只想做着最后的挣扎:“你退我十亩如何?”
“退?”王不仕笑了,笑里有着嘲弄,就像看着一出可笑的戏。
其他时候,他都可以忍让,可牵涉到了银子,是你一句话就能退让的事?是你严喜脑子坏了吧。
王不仕淡淡然的道:“我购置土地五千亩,牵涉到了上百个卖家,今日退了你,他日岂不是人人都来退?”
五千亩……
此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位王学士,投入的二十多万两银子,转眼之间,可能就能翻番二十倍。
那是……数百万两啊……
他们惊诧的看着这个冉冉升腾起京师有数的大富豪之一,一时间瞠目结舌。
那严喜更是心疼得几乎要死去。
王不仕淡淡一笑道:“其实……老夫……倒是有一条财路,你们若是现在变卖家产,全数投入钢铁、木作、混凝土等作坊,我敢保证,你们的家产,一年之内,可以翻三倍。这是一条明路,走不走,看你们自己的………”
众翰林:“……”
这等于是豪赌啊……该相信他吗?
若说不信,这是假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信也不成啊。
看看人家,说生铁会暴跌就会暴跌,说旧城会暴涨就暴涨了。
可是……所有人欲哭无泪。
他们现在还能拿什么去投资?旧城的宅子,几乎都贱价卖了,能落几个钱?新城的房子,还欠着房贷呢,谁能有此魄力,当真将宅子去抵押,跑去投资作坊,这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啊,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王不仕的魄力。
众人瑟瑟发抖。
王不仕却是背着手,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
他早预想得到,哪怕是给他们指出了明路,他们也断然没有胆魄的。
这个世上,有人属狼,有人属羊,属羊的注定被狼生吞活剥,死到临头,尚且还不自知,可有的人……
王不仕双眸之中,仿佛升腾着一股子火焰,可他只淡淡一笑:“还未下值,在此喧哗什么,官命在身,无需多言,各自奉公守己。
说着,便低头,不去理会这些已如热锅蚂蚁,早已是心疼的无法呼吸的人。
待下了值,领着诸人自崇文门出宫,人们方知,整个新城已经疯了。
到处都有人询问旧城土地和房产的事,可绝大多数人的土地和房产,早已兜售了个干净,气的有人跳脚。
那是十倍、二十倍的利差啊。
到处都有人在咆哮,那种得而复失的莫名心痛感,使人捶胸跌足。
回了翰林院,还需点卯,方可正式下值,王不仕不理会其他人,点卯之后,便出翰林院。
此时,正见几个翰林和严喜一起合计:“铁路误国,耗资巨大,实是好大喜功……”
王不仕没有憋住,却是突然驻足,他背着手,值得玩味的看着严喜等人。
一见王不仕背着手伫立在那里,大家都不吱声了。
他们总觉得,王不仕这个家伙,不知道何时开始,身上多了几分神秘感。
王不仕朝他们微笑道:“耗资巨大,这是实话,是否误国误民,却值得商榷,退一万步,西山建业修建铁路,也没有花费半两银子的公帑,与诸公何干呢?”
严喜想说什么,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
王不仕轻描淡写的道:“再者说了,这巨大的耗资,不正取之于诸公吗?是诸公砸锅卖铁,买了新城的宅子,也是诸公将那旧城的土地,贱价卖了出去,这铁路,有诸公的一份功劳啊。”
噗………
此前给大大的刺激了一次,严喜刚刚缓过来一些,勉强接受了一些现实,听了这句话,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抚额,便又觉得天旋地转:“不……不成了……心口疼……诶呀……诶呀……”
人便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王不仕背着手,在许多人的指指点点之下,淡然从容的走出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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