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在莲花池举办的宴会如期举行。
风沙性喜清净,不喜欢人多和吵闹,但凡参宴,通常会猫在角落里。
这次难得公开亮相,却也不会亮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跟周峰结伴一起,登上彩台正对面的阁楼露台。
周峰并未正式来访岳州,此来是与风沙秘密结盟。
虽然各方高层都知道他在岳州,窗户纸不能捅破。
尤其不能正式的、公开地捅破。
这当中存有很大的禁忌。
比如周峰到底算是北周的太尉,还是东鸟的军使?
私下怎样都好,正式会见那就麻烦了。
见面之后如何称呼,以何等礼节面对?
连风沙都不敢公开承认北周朝廷册封周峰的身份。
尽管这个身份还是他牵线替周峰讨来的。
如果他公开承认,置东鸟皇室于何地?置东鸟公主武从灵于何地?
东鸟地方势力是因为武从灵支持朗州军,所以同意朗州军治东鸟。
可是,朗州军到底是效忠北周还是东鸟?他们效忠北周还是东鸟?
这个问题,私下大家心里都有数。
东鸟皇室几乎被南唐抓光,公主武从灵没有兵,北周离得太远。
朗州军大军近在迟尺,不服不行。
可就是不能挑明,一旦挑明,朗州军治东鸟的合法性将受重创。
周峰在潭州称孤道寡都没问题,可是给各州行文,一定是以东鸟朝廷的名义。
有些事如果不上秤根本不算个事,一旦上了秤,那就重逾千斤。
另外,岳州名义上尚属于中平治下,与东鸟,与北周皆无关系。
虽然周峰可以左右岳州牧守的人选,乃至政策。同样不能公开。
否则中平哪怕仅是为了颜面,也必须闹上一场。
兵戎相见不太可能,断绝贸易是绝对有可能的。
江陵是长江中游最重要的水运枢纽之一,正好对接岳州的城陵矶。
如果中断,整条长江的水运贸易都会受到影响。
相关各方一定损失惨重。无论谁敢触这个霉头,铁定会倒大霉。
包括风沙在内的各方势力一定会让其弄清楚,“惨”字怎么写。
所以,周峰是以风沙友人的身份前来参宴,请柬都是风沙给的。
尽管是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可是不掩就是不行。
……
风沙和周峰登上阁楼露台入席就座,放眼望去,场面空前浩大。
尤其莲花池的对面,端得人山人海。
好像全城的百姓都挤到莲花池边了。
举目遥眺,只见人头,不见尽头。欢呼雀跃之声,称得上排山倒海。
尽管相隔甚远,却能感到声浪扑面。
莲花池虽然名为池,实际上是座湖。
且是岳州最大的城中湖,占地超过一坊之地,比剪刀池大一倍有余。
池南是南城的岳阳驿,池西南至西北全是官署,包括防御使的守府。
官府重地百姓自然是进不去的,想要欣赏宴会歌舞,只能前去池东。
南城岳阳驿旁边的州学府可以进到池东,所以清早就排起长长的队。
临近午时,宴会将开。
学府门前的长龙居然还未见到尽头,可见百姓对这场宴会多么期盼。
来人之多,万人空巷。
州学府的学子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以占据池东岸最佳的位置观赏。
整场宴会最佳的观赏位置,当然就是风沙和周峰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他们坐在这里,就意味着一致认同如今新晋就任的这两位岳州州牧。
两人的位置也才能坐得稳当。
当然,在寻常人看来,周峰的态度更加关键,是周峰授权风沙选人。
诸如四灵、隐谷,及岳州高层眼中,当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刺史和防御使登台接受大家庆贺,并拱手向对面阁楼方向遥相致敬。
风沙和周峰含笑回应。
周峰偏来头冲风沙道:“我最近查到解文表从剪刀池搬去了高桥湖。”
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语气可寒得紧。
解文表是朗州军的二号人物,天然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本以为牺牲女儿可以拔掉这根刺,没想到反而扎得更深。
他当然害怕解文表和四灵勾搭密谋。
比如派人刺杀他,解文表取而代之。
风沙比他还头疼呢!不动声色道:“搬哪都无妨,还请周公耐心等到重阳大宴,届时东鸟各方来岳共襄盛举,当会让他知道人心所向。”
光有东鸟四灵支持,解文表不可能获得东鸟地方势力的一致承认。
虽然东鸟四灵在几次改朝清洗中压过隐谷。
可是,东鸟朝廷上下,哪个不是师出儒门?
在朝在野的大儒更不知凡几,在地方、在民间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周峰讥嘲道:“真要是人心所向,这场大宴应该开在潭州,而不是开在岳州。”
四灵的组织结构是高度机密。
除了百家和各方顶层之外,外人并不清楚内部情况。
在外人眼中,四灵就是四灵,不分东鸟、南唐和北周,更不清楚分堂和总堂。
周峰之所以选择跟风沙合作,正是因为风沙不仅是四灵高层,还有个身为隐谷高层的妻子。这是当初初云以洪烈宗的名义,派人跟周峰谈判的时候透得底。
获得了风沙的支持,等于同时获得了四灵和隐谷的支持。
否则他也不会自觉低风沙一头,在谈判的时候步步退让。
可是解文表一事证明,他的判断有误。
他不仅开始怀疑风沙对四灵的影响力,亦开始怀疑风沙对隐谷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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