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剑走后,楚亦心好生颓然,觉得帮主实在太偏心了。
为了帮岳湘掩过,居然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认定李含章上船别有目的。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姐姐千万不要气恼,湘儿刚才只是就事论事,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岳湘得意洋洋地到楚亦心面前站定,微笑道:“李含章毕竟是官差,我跟他又不熟,谁知道他混上船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有姐姐作保,湘儿也就放心了。”
今天轮到她当值,本该随着帮主离开。
这是故意慢上一步,就是想看看楚亦心蔫巴的样子。
楚亦心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甚至隐有威胁之意,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你是想说,如果他惹出了什么事端,我要跟着负责,对不对?”
“姐姐真会说笑。”
岳湘掩唇笑道:“姐姐何等人物,伏少可喜欢你啦!没少夸你冰雪聪明,精明能干呢!也不管湘儿听了多吃味。有你时刻照看他,人家才不信他能惹出什么事呢!”
楚亦心听她话里有话,还颇有捧杀的意味,心下更恼,豁然起身,拂袖而去。
岳湘在后面笑道:“有空我会和反真哥哥去看望你们的……”
楚亦心脚步略顿,然后走得更快了。
也没去找李含章,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
她倍觉委屈,眼眶都红了。
忽然站定,美目睁圆,结巴道:“伏少,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伏剑孤身坐在桌旁,摆弄着一个空碗,抬头看她一眼,含笑道:“过来坐。”
楚亦心行到桌前,垂首束手道:“亦心不敢,站着就好。”明显怨气满满。
伏剑并未强迫,轻声道:“风少曾经跟我讲过一个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不知你听过没有?”
楚亦心美目一亮,抬头道:“幼时听先生教过。说郑伯的母亲偏宠幼子,郑伯非但不予制止,反而放纵,他的弟弟得寸进尺,越发骄横,多行不义,终致失败。”
“楚家家学渊源,不愧是云梦首屈一指的世家。看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
伏剑端容道:“我此来只想叮嘱你,昨晚所禀之事,乃帮规所不容,兹事体大,我定会一查到底。不过,马上要到岳州,个中的利害关系,应该不必我来言明。”
楚亦心恍然大悟,躬身抱拳,羞赧道:“是亦心思虑不周,让伏少为难了。”
“希望你暂时克制容忍。”伏剑探出玉掌按住她的肩头,柔声道:“我只能跟你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楚亦心浑身一暖,使劲点头。
伏剑出门后,径直回返书房。
岳湘一直等在房内,迎上来娇笑道:“您这是去哪儿了,叫湘儿一阵好等。”
伏剑脸若寒霜,冷冷道:“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岳湘笑容僵在脸上,迟疑道:“不知伏少所言何事?”
“听说你在江城收了一个干儿子、一个干女儿。”
伏剑负手道:“好像年纪都要比你大上许多,他们真敢认,你也真好意思收。”
这一惊非同小可,岳湘脸蛋涨得通红,低下脑袋嗫嚅不语。
这件事她私下很得意,但也知道太不正经,从来秘而不宣。
帮主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提过?
连这种事帮主都知道,还有什么事不知道?只是装不知道?
越想越恐惧。
伏剑拂袖到书案之后,重重坐下:“他们以你的名义勾结牙行,参与人口拐卖,贩卖奴隶,逼良为娼,桩桩件件,血泪斑斑。当真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岳湘目露恐惧之色,帮主说得每个字都像当头棒击,砸得她脑袋嗡嗡乱响,吓得双腿迅速发软,终于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湘儿管教无方,求伏少饶命。”
“你被人哄得晕晕乎乎,大开方便之门。也不想想,如此不要脸,能是好人?”
伏剑冷笑道:“恐怕人家嘴上叫你娘,心里笑你傻。这种人,还留着干什么?等着他们把你抖落出来,甚至咬定是你主使吗?”
其实她并没有岳湘认为的那么无所不知。
她根本无法确定这两人到底是背着岳湘胡来,还是岳湘本人授意。
但是,她就认定是前者。
岳湘定了定神,会悟过来。
帮主分明是在暗示她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往她的干儿子、干女儿身上推。
怎样才能推干净呢?自然是推给死人。
想到两人一直乖顺听话,百般讨好,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伏剑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要想清楚,是受你指使,还是背着你行事,并不在于你怎样说,在于他们怎么讲。”
岳湘脸色一阵阴晴变幻,伏身拜道:“多谢伏少指点迷津,湘儿知道怎么做。”
伏剑道:“你知道亦心的为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李马快的大名前段日子你也该如雷贯耳了。真要被他们揪住尾巴带出你,我再是疼你,也顶多挥泪送你一程。”
岳湘挺直身子,咬紧银牙:“湘儿知道了,这就下去安排,一定会收拾干净。”
伏剑随意摆手,示意她快点滚蛋。
岳湘匆匆出门,半途踉跄一下。以她的武功,差点摔倒,可见多么心慌意乱。
她刚一离开,伏剑便去到通往卧室的侧门前,兴冲冲地开门进房。
阳光透窗照上了宽阔的凉榻,风沙仰面其上,硬是睡成了一个标准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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