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宴围着一座葫芦状的小湖开席,占了半边湖岸,气氛十分火热,人声更是鼎沸。
参宴的江湖人大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刚才发生之事,种种传言猜测不一而足。
也有不少人讨论夏小姐的未来夫婿,大家对黄期刚才的表现全都看在眼里,无不赞不绝口,认为夏庄主的爱婿不可能是别人了。
叶三娘本不想凑热闹,毕竟嵩阳楼的事情还没完,这时越低调越好,安安静静地混过今天,明天一早与陈公子夫妇混在四散的江湖人中离开登封。
奈何王艳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是有些放浪形骸,拉着同院的一对夫妻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放声纵谈。
之前她们跟珂海珂润兄妹换了院子,搬过去也就一天多,同院的人都没来得及认全,就结识了住于隔壁的一对小夫妻。
丈夫叫包放,妻子叫余珊,约莫二十出头年纪,比王艳大上几岁。
夫妻俩自称从关中过来,瞧着很是恩爱。好像没有什么根底,据说都是师传徒受的江湖散人,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
包放豪爽爱笑,五行盘从不离手,还挑着个小担子,一副风水先生打扮。一问还真是,人家就是靠给人看坟宅吃饭的。
余珊腼腆少话,人不算漂亮,但是非常耐看,好像没带兵器,其实缠了盘龙锁,既可做鞭,又可当绳,平常腰间环带。
王艳甩着把酒壶,挨来给余珊倒酒:“总有一天,我也要像夏小姐这般风光招婿,风光嫁人。”
余珊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地抿唇一笑。
“风光也没什么好的。”
包放凑头过来笑道:“岂不知风光在上,往往薄冰在下,看着荣光满脸,其实步步惊心。”
王艳吃吃笑道:“你不是风水先生吗?又不是算命先生。”
“风水相天地,相术相人身,所谓风水相术最终都要应之于人,否则纵洞天福地,与人何益?纵穷山恶水,与人何害?”
包放正色道:“所以,相人未必会相天,相天一定会相人。”
“是吗?”王艳将信将疑。
“罢了,我给露上一手,免得让你这丫头给小瞧了。你看,这里山小无峰,是蛟不是龙,有山无水,是条独蛟。”
包放更凑近些:“庄建半山腰,如楔钉蛟身,蛟虽钉住,安能不疼?此乃大凶之地。一时表面风光,内里暗伏凶险。”
“这倒像是个风水先生说的话。”
王艳伸手指湖:“这不就是水吗?哪里有山无水了?”
“兴建此庄时,一定请教过高人,造湖供奉,以安蛟动。不过,此湖建于人为,恐将毁于人为。届时蛟痛又渴水,迟早翻身,一旦翻身,山覆庄倾。”
包放一本正经地道:“山与庄都毁了,人还能安好不成?你若不信,我把话放在这里,此庄兴于此湖,也将毁于此湖。”
王艳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你倒是告诉我怎么毁?”
包放摇头晃脑地道:“无水自然毁于火。”
王艳讶道:“火灾?”
包放微笑道:“火灾是火,战火是火,也有可能是毁于一五行属火之人。在下修为有限,只能大略粗推,还算不了那么细。”
叶三娘含笑插话道:“包兄真是好本事,可惜夏庄主他听不到,否则一定把包兄待为上宾,重金礼聘为龙门山庄化危解难。”
她可是老江湖,不像王艳初出茅庐,人家一番话看似高深莫测,其实说白了还是云山雾罩两头堵,没有一句瓷实话。
这样解释也可以,那样解释也说得通。总之,怎么解释都对。
包放听出叶三娘话里暗藏的讥讽之意,微微一笑,也不辩解。
王艳倒是很感兴趣,缠着包放问个不停。
在场三人很快看出她其实想问姻缘,就她自己不知道别人已经看出来了,还在那儿旁敲侧击,半天不入正题。
一众面色冷肃的锦衣人忽然从流水宴中穿行,直接来到湖心亭前,封锁住通往湖心亭的桥。领头之人,是一名锦衣女子,当先上桥,当先而入。
湖面上不知从哪冒出几条快舟,把湖心亭给团团围住。
除了此间主人,湖心亭中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闹出这种惊动,自然惹来四方瞩目。
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些锦衣人是什么人,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余珊和包放相视一眼,两人脸上神情莫明,似乎喜忧参半。
包放借口方便,带着余珊来到流水宴尾,一处假山之后。
余珊转目看附近无人,目光越过假山之侧,望着湖心亭,轻声道:“她是侍卫司的首领,怎么会当众亮相?”
包放沉吟道:“可能跟刚才纯狐授衣拿出的文牒有关。”
余珊一直眺望,肃容不语。
“也不知道文牒里到底什么内容,那些家伙像见着圣旨似的,连这个心如蛇蝎的方宗花都不惜亲自露面。”
包放叹道:“现在打肯定打不起来了,看来你借刀杀人没有成功。”
“什么叫借刀杀人?”
余珊不悦道:“又不是我撺掇那个崇圣门的家伙跟人过不去,也不是我鼓动县衙大张旗鼓调兵包围,更不是我居中联络,让方宗花搭上黄期。”
包放笑道:“你只是把方宗花引来这里,窥得机会,来了个顺水推舟。”
余珊冷冷道:“分明是她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怎么是我引她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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