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这个词汇,在无论何种生灵的语言之中都被赋予了别样的色彩。即便是史拉蟾这种信奉混乱之道的恶邻,在提及传统一词时,其双唇鼓胀之间都会伴随着的肃穆与庄重的力量。
而我作为一名吉斯人,不是吉斯洋基,也并非吉斯泽莱,就仅仅以一名吉斯人而言又该遵从何种传统呢?
我族的诞生历史举世皆知,由那帮灵能暴君兼奴隶贩子捕获并带入星界生存的奴隶们,经过数代繁衍终究进化成为具有灵能天赋、且更加适应星界生活的吉斯人。
吉斯女皇是引领族人走向自由之路的伟大英雄,我族也因此而得名。可是和她同样在那场象征着吉斯人诞生的反抗壮举之中大放异彩的另一位英雄――泽西莫恩,却不认同女皇之后为我族选择的发展之道――一条类似于之前奴役吉斯人的灵吸怪们所践行的道路。
吉斯洋基、吉斯泽莱这两个词汇如同一条鸿沟,将原本的吉斯人割裂。仅仅是因为对于自己未来所行道路的分歧,就让亲人、朋友、伴侣、父子这些原本天然纽带支离破碎。
从作为吉斯洋基人诞生伊始,我就被灌输了对吉斯泽莱这种在混沌海之中苟活近亲的仇视。不过好在有灵吸怪帮衬,吉斯泽莱人并不能接替这种怪物排在吉斯洋基人仇视排行榜顶端的位置。
我的成人礼就是要去独自猎杀一头灵吸怪,并以此进阶够资格持有银刃的吉斯洋基骑士。可也正是这次行动,让我彻底对吉斯人那割裂的传统产生了怀疑。
早已为那场猎杀锻炼了十数年的我,原本应该很轻松就将手里的武器毫无滞涩地插进灵吸怪那章鱼一般的异怪之脸内部。可谁成想,我的猎物并非是寻常的灵吸怪,它还是一名具有极为精湛施法能力的奥术师!而那次猎杀行动恰恰缺失应对这种情况的预案,我甫一出手攻守之势就发生了逆转,几乎没能做出任何有效反抗当时作为预备骑士的我就成为了俘虏。
由于吉斯人的种族天赋,我并没有成为被灵吸怪夺取自主意志变为一个浑浑噩噩只会听从“主人”号令的奴仆――这份清醒带给我更大的羞辱。被那种异怪用法术限制了自由,自己只能无助地等待成为其零食或者被强行转化为丧心奴的日子,是我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真正被恐惧这种情绪填满的时光。
将我从恐惧深渊之中解救的是一名执行教团使命的泽斯修士――即吉斯泽莱武僧大师,他从位于混沌海的修道院之中前来,干净利索地解决了我根本无法对付的敌人。身陷囹圄之中的我恰巧目睹了那场袭击,也正因为如此,我开始对吉斯洋基传统教育之中关于这些近亲诸如孱弱、怯懦之类的描述产生了怀疑。
后来我回忆起那时的想法,时常会感到羞愧,以外物衡量个人甚至评价种族优劣的价值观念是多么肤浅。
身为物类、心为形役,唯有洞心见性,照见五蕴皆空,方能成就内外自足的心灵意志。这句话是教导我泽西莫恩之道的老师教给我的第一课,而他正是杀死了那头灵吸怪奥术师、给予被囚禁的我以自由的泽斯修士。
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一直让我颇为自得,跟随老师在混沌海之中学习用心灵驾驭秩序的那段日子也是如此,我总是能够准确无误地理解这位吉斯泽莱族灵能大师的每一句教诲。
但这也让我愈发觉得有些困惑,每当我使用心灵异能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立志成为吉斯洋基骑士之前所受那些训练之中接受的传统教育。握着手中的银刃,这柄武器并没有拒绝我的使用;体会着心中的灵能,吉斯泽莱人的处世哲学也同样令我受益匪浅。这并非由于我的天赋异禀。事实上除了学习速度快一些,我甚至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天赋。
每念于此,我越发坚信此二者在我身上的统一,本就是一个缩影吉斯洋基与吉斯泽莱根本就是同一个种族。只不过,我们都选择接受各自偏狭的传统,才因此产生了隔阂。当我将自己的观点向老师全盘托出,他欣慰得开怀大笑,那一瞬他仿佛变成了顽皮的孩子。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很久之前就持有相同的观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把我从灵吸怪奥术师手中救下后,将毕生的知识倾囊相授。
至今我仍清楚记得老师那天放浪形骸地大笑之后说的话语“德不孤,必有邻,吾道不孤也。汝既知之,当践行之。”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的生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扫平愚狭的传统,让吉斯人再次统一。
我从混沌海的修道院中拜别了恩师,开始去践行心中的道路。在星界之中游荡的日子里,我开始尝试用语言去说服遇到的每一个吉斯洋基人和吉斯泽莱人,去劝说他们来相信我所坚信的道理,可结果却收效甚微。凭借着手中的银刃,大多数吉斯洋基人都会尊敬我为吉斯洋基骑士;凭借着神奇的灵能,大多数吉斯泽莱人也会恭谨地称呼我为异族泽斯修士。可是对于我的所坚信的道路,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会莞尔一笑当作胡言乱语,少部分脾气暴躁者甚至当面对我嗤之以鼻。
当然,我不会因此气馁。老师的教导再次起到了作用――失败者总是变换目标,但却坚持一个方法;成功者总是变换方法,但却坚持一个目标。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全新的方法,如果成功必定可以一劳永逸地实现我的目标。
秩序与混乱是多元宇宙的基本规则,万事万物都是这两种规则的具象。吉斯人的分裂正是混乱的代表,而我坚信的道路则是一种秩序对于混乱的修正。
关于如何用秩序去修正混乱,我曾想过去挑战现任的吉斯洋基领袖不死女皇维拉基斯。可就在登临其星舰的刹那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并非出于怯懦的临阵畏缩。
只是我突然想到即便杀死了女皇,且不说这种行为会不会激起吉斯洋基人更大的愤慨、引起对于吉斯泽莱同胞的更多仇视品,即便我坐上了她的宝座得以颁布让所有吉斯洋基人都践行我所坚信的道路,那吉斯泽莱人的传统又该如何去破除?
同一级别的秩序无法修正同一级别的混乱,只有更高级别的秩序才有可能。这如醍醐灌顶般的顿悟,让我收起了用刀剑进行“说服”工作的想法,我开始去转而去寻找“更高级别的秩序”。幸好在星界中存活的生物没有衰老死亡之虞,而我这一寻找就找了近千年。虽然其中的过程曲折复杂,但最终我还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极致的混乱之中往往存在极致的秩序,我所要找寻的“更高级别的秩序”也是如此,它就隐藏在在多元宇宙的纯粹混乱之地――混沌海之中。
很久之前,信奉绝对秩序之道的机械境魔冢主宰奇点制造了一块有着复杂几何形状的巨石,并将注入秩序规则之力后投入了混沌海之中。那位存在相信这块有着吸收能量自行成长的巨石,可以有效地遏制并且阻止混沌海将狂暴的混乱之力散播到其它位面。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成功了,而且正是因为奇点之石的存在,才让我那些吉斯泽莱同胞可以在混沌海之中繁衍生息。
只不过令奇点主宰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在造物吸附住大量混乱之力后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副作用。在奇点之石表面浓郁至极的混乱之力中诞生了名为史拉蟾的恐怖异怪,这种有着骇人繁衍方式和丑陋外表的生物不仅是同样生存在混沌海之中吉斯泽莱人的大敌,还是我寻找“更高级别的秩序”道路上的严重阻碍。
用他们的语言来讲,“奇点之石”应该名为“产卵石”。产卵石自带的法术波动,会让每个原生史拉蟾的大脑之中都长出一块人类小孩拳头大小的宝石,这种宝石被称为“史拉蟾之心”。即便后来并非从产卵石诞生的史拉蟾,只要其与产卵石有过接触,就会以此为契机在大脑之中形成新的史拉蟾之心。其他生物可以通过法术手段召唤出史拉蟾之心,并以此手段降服该史拉蟾。
一块史拉蟾之心就能控制一头史拉蟾,那要是有人掌握了奇点之石,哪怕仅仅一小块恐怕都会对其种族造成严重影响。因此每一个企图接近奇点之石的生物,都会招来全体史拉蟾的围攻。即便尊贵如神明,也会遭到如此待遇,更何况我仅仅是一个吉斯人呢。
不过正如所有修习灵能之道的人都知晓的那样,在绝对坚定信念加持下,灵能的力量会变得无坚不摧。当一个人为了一个目标而坚定不移地努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其让道。在斩杀了不知多少头史拉蟾之后,我终于成功地用银刃切割下一小块奇点之石……”
“那然后呢?”
奎斯刚刚从被动进化中恢复一丝意识,就惊讶地发现在自己的头脑之中有着这样一个声音在不停向自己诉说着什么。原本甚是惊恐的他,想要集中精神将这外来的“不速之客”从自己意识之中赶走。可经过百般尝试,少年蓝龙就如同“鬼压床”一般,有心无力。再后来也许是上辈子小时候爱听评书的缘故,奎斯竟然慢慢沉浸到这个声音所描述的波澜壮丽情景之中。多少次被“请听下回分解”折磨的经历,让他不由自主地向这个可以堪称吉斯人贤者的声音提出了问题。
那个吉斯人贤者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回复道“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自然知道我失败了。虽然找到了更高级别的秩序,可是我并没有办法激发切割下来的奇点之石碎片中蕴含的极致秩序规则。曾经让我纵横星界,杀尽仇寇,败尽英雄的灵能之力,在难耐其分毫。再加上为了切割这块碎片,我避无可避地接触了巨石表面浓郁至极的混乱之力。作为一介凡人的我迅速地走向死亡,最后只得带着希望破灭的失望回到了魂萦梦牵的故乡被族人埋葬……”
“而刚才你的银刃上的奇点之石碎片恰巧感应到了来自龙神的精血,所以将其自动吸附后解开了一些规则封印,才让你的执念得以重现?”被好奇心调动起来的奎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化身某些惯于撅哏的德云少女,接茬问道。
“也许吧,只是不知道我死亡之后,我所坚信的道路是否还有人践行?”
对于这个问题,奎斯既没有准确答案,也不想将心中的残酷猜测告知这位用一生去追寻自己理想的吉斯人贤者。
“没关系,从你的犹豫之中我已经知晓了答案。只是我已经感觉到奇点之石被激发的力量正在衰退,我想问你是否认同我所坚信的只有一种吉斯人这种观点。”
面对这样一位可敬之人的最后之言,奎斯自然不愿意让其带着失望消逝,于是少年蓝龙在意识之中沉声回答“通过您的描述以及我所掌握的知识,我愿意相信您所提出的这个观点。并且如果未来有人问起我这个问题,我会将您的话语作为回答,此心可鉴。”
在少年蓝龙回答完这句话语,在其目前无法看到的身体外部,那柄镶嵌着奇点之石碎片的银刃骤然释放出耀眼的光芒。这柄利剑化为一道水银般的虹光,穿透了覆盖其上碎石与土壤的阻隔,径直没入了奎斯的龙躯之中。
他那因为吞吃了太古力能龙鳞片而进入被动进化过程后散逸于体表的紊乱力场,都被这束由最纯粹信念所铸成的光华撕开了一道缺口。
在奎斯的意识海之中,大量关于灵能使用和操纵银刃武器的知识被瞬间灌入。少年蓝龙可以感觉到,原本属于巨龙的那庞大却又驳杂的心灵意志就像被一个坚定而又有力的巨手攥紧一样,逐渐被压缩凝华。
“德不孤,必有邻,吾道不孤也……”
这是奎斯在意识之中最后听到的一句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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