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馆的急诊病房。
“她伤的有什么问题?”
代为管理这里的次席医生欧列特,看着刚刚被送来的病人问道。这个问题仅仅是出于好奇没有别的感情夹杂在其中。
卡伦伯格一直很讨厌欧列特那冰冷、刻薄的说话方式。这使他的言语与其说是一种提问,不如说是一种可见的嘲笑。
通过注入苦涩和蔑视的语气,欧列特有一种把生活中最黑暗的时刻变得更不愉快的方式。虽然他是一个很好的医生,否则也无法被蒙提斯医生提升为次席,但是这个男人心肠坚硬到可以对倒在路边的尸体毫不在乎不在乎――死亡通常都会对人带来情绪反馈,可欧列特却似乎对此免疫。
卡伦伯格把昏迷过去的病人翻起来,这样一来,他的同伴就能看到那长长的恶毒伤口,以及伤口周围渗出来的黑色脓液。
“是的,伤口流血很致命,而恶性感染则可以让她再死一遍了。”欧列特揶揄道,把目光从那可怕的景象移开。“你怎么看,卡伦伯格?我们的这位病人是被耽误了多久才这样的”
卡伦伯格摇了摇头。“她就是在刚刚才受的伤,最多一个沙漏时之前,她是利齿秀角斗士。”
说话的时候,他将身板挺直起来,以曾在军队服役过的训练方式踏着脚步。
这个动作让欧列特的脸上挤出一闪而过的笑容。
卡伦伯格很快放松下来,责备自己又陷入到旧习惯中,他没有理由需要在欧列特面前这样做。
“我认为是狼鲨牙齿上有问题,”卡伦伯格继续说到。
“胡说!”欧列特抗议道:“我解剖过狼鲨,那种鲨鱼的牙齿或许比较容易脱落,从而陷在猎物身体里造成感染,可是它却绝不是倚靠毒液和病菌捕食的生物――它们没有那个必要。”
卡伦伯格坐回椅子上,用胳膊做了个摊开的手势,指了指那个角斗士身上携带的东西:一卷麻绳、一捆廉价布条、零零碎碎的银角子、一根吃了一大半的熏肉香肠……
“那你能从她带的东西里检查出什么问题么?那头狼鲨已经被烧熟了,现在根本检查不出来问题,这个女角斗士身上没有一件东西可以表明她是在参加角斗之前就感染了疾病。”
“先稳定住她的病情再说其它的,毕竟这是送到水蛭馆的病人,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得做。”
别看欧列特是一个死灵法师,可是他并不是那种被死亡法术扭曲了意志的施法者,作为一名医生他还是比较称职的。这一点,倒是和明明是吸血鬼,却也要当医生的蒙提斯非常类似。
“我已经给她灌了解毒剂,”卡伦伯格点了点头,“那点感染应该要不了她的命,送她来水蛭馆治疗就是因为需要输点血。和狼鲨搏斗的时候,她出血比较多,现在身体也比较虚弱。”
“血型检验过了么?”欧列特问。
卡伦伯格继续点了点头,拿出一个指南针似的东西,只不过表盘上中间有一滴已经干了的血迹。那是他从女角斗士身上采集到的,将其滴到“指血针”上,指针就会指向对应的血型。“是第三型,我已经让人去血库取了。”
听到卡伦伯格已经处理好了,欧列特也就不担心了,他准备去其它病房看看其它患者的情况。“幸好是第三型,这个型号的血液血库里还有一些存货,第一型和第四型现在都缺货到极限了,艾拉维拉军团营地那边刚刚拉走几车血液,他们最近的改造手术做得特别多。”
……
马车沿着泥泞的泥潭摇摇晃晃地行驶着,谁也不能想到,这泥潭曾经是埃塞勒姆城的主干道。
老城区居民饲养的家鸡在马蹄前四散开来,‘咯咯’地叫着抗议,它们从篱栅的缝隙中窜出,或是飞到半埋的土屋顶上。一只肥胖的老母猪懒洋洋地走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停下来在泥地里东张西望,直到马车快要撞上了她。一只脏兮兮的猫懒洋洋地躺在仓库的砖砌门廊上,抽动着它的尾巴,看着这一个陌生人驾着马车深入街巷。然而,周围却没有什么人出来看热闹。
谷那些人都去别处凑热闹了。
“这该死的破地方。”尼尼斯嘟囔着,他的手指敲击着身旁伪装成手杖的法杖。
一个肥胖的秃头胖屠夫冷哼了一声,发出嘲讽的声音,“那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个世界。在塔普特北面多待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荒凉。在那里你会看到许多荒凉的村庄。房屋被捣毁或被洗劫一空,狼在街道上四处游荡,到处都是垃圾。或许那些地方会给你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无所谓,我对于这里的印象只有你的肉铺,别忘了给我结账就行。”倚靠打岔,尼尼斯叉过了这个聊天话题。虽然他已经在莱兹爱渥大神的伟力之下,有了能够变幻形态的本领,但他毕竟是在鼠人国度出生长大的,仔细聊人类相关的问题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知识盲区。
不理会那个屠夫,他朝隔在马路两旁的建筑望去。它们大多数都是简陋的掩体,被埋在土里,顶上有简单的土质屋顶。
真正完整的建筑只有几座,而它们大多数也都是用树枝或灰泥搭建而成。在这些建筑物之间散布着杂乱的猪圈、鸡舍、萝卜地和卷心菜地。甚至还有几只羊在树篱围成的一小块地里啃食着枯草。
“其实是个好地方,”尼尼斯心想,“等到鼠人大军从地下世界进发埃赛勒姆,这里可以成为一个很不错的藏兵地。”
马车在泥泞的小路上蹒跚地行驶着。在经过一家仓库门口时,秃头的屠夫没有注意到仓库门口的那只猫突然跳了起来。它拱起背,对着经过的马车里的东西嘶嚎着。它受到了惊吓,使它飞快地穿过一块菜地跑了出去。
尼尼斯扭头看向那只受惊的猫咪,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这只动物逃开,然后这双眼睛又变成了正常人类该有的颜色。
马车停了下来,到达了名为阿莫巴赫的老城区广场。那里有一棵高大的古老橡树,树干因真菌和腐烂而变色,隐现在泥泞的泥滩上,一个木制绞架在它最粗壮的树枝下摇摆着。
一家小酒馆的老板正在门口吧台旁照料着,清理着陶制酒杯与皮革麻袋。只有几名清理工在桌子周围清理着烟囱与油灯,他们因为还没有完成手头的工作,所以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心安理得地去参加盛大的丰收祭狂欢节。
对于小酒馆来说,这里的生意只有在日落与午夜之间才会有――水手与工人们从码头离开来到老城区,口袋并没有普通人想象那般鼓囊的学生们从大学区里走出来到这里。到那时,这里将会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混乱景象,此起彼伏的歌曲与玩笑声,到处都是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喝得醉醺醺的小贩与肌肉发达的笨拙工人。
伴随着“吱呀”一声刹车声,秃头胖屠夫也同时拉停了挽马,那个小酒馆里的几个人向他们这边看了眼,随后就又关注回自己手边的活计。“帮我把东西都卸下去,”屠夫对尼尼斯说,“每一磅我可以多分你两个铜角子。”
尼尼斯很想给他一记次元闪电――自打成为前任灰先知隗克力的学徒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自己干过体力活了,即便是灰先知的学徒也会有一大帮奴隶鼠可供使用――然而,为了伪装成市侩而贪图蝇头小利的捕鼠人,他还是装作很开心地样子扛起马车后面的一个麻袋就向旁边一个院子跑去。那个屠夫在锁好车之后,自己也拿着两个袋子走向院子里面。
刚刚走进院子,尼尼斯就感觉仿佛有人对着他的鼻子来了一记老拳。硝石味、皮毛的恶臭味,以及动物血污和粪便的味道直往他的鼻子眼里猛灌。为此,他不得不赶紧屏住呼吸。
这是一个制皮黑作坊。
顾名思义,这是收皮料制作皮革和皮料的地方,而之所以说它“黑”则是因为这个地方收皮料时从来不问质量、来源,而只是关心价格。这里的老板会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各种动物皮草,然后将其造假之后伪造成的小羊皮、貂皮、狐狸皮之类的东西,溢价卖出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作坊明明规模不小,可是却只是在老城区里租了个院子开工。平时,很少会有埃塞勒姆守卫来这里巡逻,而那些来检查的守卫也都是被老板用银角子喂饱了的蠹虫而已。
那个胖屠夫之所以会把捕鼠人带来这里,一来是因为尼尼斯这次给他带来的“鼠货”实在是太多,他虽然需要用它们来当作原材料制作香肠,但是又无法一次性拿出那么多的钱付账;二来也是因为这批“鼠货”实在太多,他没有办法一个人完成剥皮、剔肉的工作。
所以,他才不得不给捕鼠人牵上这道线。
这样一来,胖屠夫固然有可能会因此而失去一条稳定进货渠道,可是他这一半天却能够得到足够多的肉类原料。
在丰收祭狂欢节这几天,香肠、肉馅之类的肉食是非常畅销的货物,他可以好好赚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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