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又有千名义军将士葬生在城池之下。反观大周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也有数百具大周军的尸体被抢了回来。这样的伤亡虽然已经十分小了，但是陆袖清的神情反倒变得愈发凝重：“再坚持一些时候，我们的计策一定能成功！”</p>
“爹爹，今夜还不行吗？”陆霄面对这些鲜活的生命一个个消逝，亦是心痛不已，因为这些人的性命都与他的计策息息相关。战场之上，作为将帅的任何一个命令和抉择，都是在用人命来实现的。</p>
“不行，还欠点火候......明晚，明晚一定能成功！”</p>
陆霄已看出了陆袖清的紧张和对于死伤将士们的心痛。</p>
就在这时，马车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p>
“让我们去见王上！”</p>
“王上，我们要见王上！”</p>
......</p>
陆袖清听到声音，第一次打开了马车，战场上的硝烟与血腥气味顿时充斥了他的鼻腔。他的眼前已泛起了微红。</p>
陆霄看在眼中，顿时明白，原来陆袖清始终不愿走出马车的原因，竟是不忍心看到战场之上的惨烈。</p>
“王上......！”</p>
陆袖清一步步的走上前去，只见地上黑压压跪倒了一片，竟是一些受了伤的义军兵丁与上了年纪的老兵。</p>
“大家快起来，有何事要见我？”</p>
“王上，我们是来请愿的！”这时候，跪在最前面的一名四旬老兵已黯然泪下道：“王上啊！不能再让那些年轻的将士们去拼命了，我们追随王上多年，知道王上心里的想法。王上这样做，是不想让我们有太大的伤亡。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去吧！我们留在军中也没什么用，若能用我们的命去换那些年轻将士的命，我们心甘情愿！就准许我们最后一次为王上征战沙场吧！”</p>
陆袖清闻言，眼泪再也忍受不住流淌下来。</p>
“大家都是随我征战大年的老兄弟，你们让我如何忍心......？”</p>
“王上啊！我们这些人本就是穷苦出身，能够追随你建立如此大的功业也算不枉此生了！我们是军人，战场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王上就当成全我们了这个心愿吧！”</p>
“不行！你们对我出生入死，我绝不能......！”</p>
“王上若是不答应，我等便立刻死在王上面前！”随着老兵话音刚落，所有人均从怀中拔出来利刃，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p>
陆霄被这一番情形彻底震撼住了，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原来这便是军人的血性与忠诚，是他们看得比命还重的东西。</p>
“王上！”</p>
“我......我答应你们......明日的攻城便拜托诸位了！”陆袖清有气无力的说出了这句话，陆霄赶忙从身后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p>
老兵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每个人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了浓烈的肃杀之气。那是只有久经沙场的战士才能有拥有的摄人心魄之气势。</p>
他们缓缓起身离去，就像一只垂老的猛虎，虽然身躯已经老迈，但是却依然保留着百兽之王的凶猛与荣耀。</p>
“爹......。”</p>
“扶我进去......。”</p>
陆袖清靠在车厢之上，眼中的泪水已忍不住如泉涌一般流淌下来。</p>
“霄儿，爹爹让你笑话了。”</p>
“爹，你是英雄，是真正的王者。”</p>
“王者？我的一切都是这些兄弟们用命换回来的......。”</p>
陆霄沉默下来，他知道，此时的陆袖清需要安静，需要自己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痛。</p>
“霄儿，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呆在车厢之中不愿走出去吗？”</p>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袖清终于说出话来，声音竟已变得沙哑。</p>
陆霄赶忙将一旁的水囊递了过去道：“以前不知道，但是当爹爹走出车厢之时，孩儿便彻底明白了。爹爹是不愿看到战争的惨烈......。”</p>
“是啊......每打一次仗，身上的血腥味都需要好久才能散去......。”</p>
“爹爹已经作得足够好了。”</p>
“不，还不够。所以爹爹才想要培养你，其实在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知道你一定能够成为一名超越于我的名将。你知道一名好的统帅对于这些将士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p>
“意味着可以带着他们取得胜利，意味着可以更好的保护他们的生命！”</p>
“没错，为将者当杀伐果断，但也必须懂得仁爱。若是连自己的兵都不爱惜，那么又有谁会去在乎他们的性命？”</p>
“爹爹，天要亮了，你还是睡上一回吧？”</p>
陆袖清摇了摇头道：“我要好好想想，今夜便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定要将所有事情做到万无一失！绝不能让那些老兄弟们白白牺牲！”</p>
陆霄道：“爹爹，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p>
“在我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出来，爹爹想听。”</p>
陆霄点点头道：“今夜最后一次佯攻，是需要攻城的将士借助那些抢回来的大周军尸体藏身在城墙之下的。如果真的让那些老兵去的话……。”</p>
陆袖清道：“你是担心他们的战力吗？”</p>
陆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p>
“放心吧，他们才是最可靠的战力。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加了解战场。到时候你便知道，他们并不多一群孱弱的羔羊，而是一群猛虎！”</p>
陆袖清的话，令陆霄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他不禁想起了那些老兵在离去之时，眼中透出的肃然杀气。</p>
此时的陆霄已对父亲陆袖清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他明白了父亲身为一代人王，所凭借的不仅仅是在军事上的高深谋略，而且还有一颗仁爱之心。但是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一分仁爱之心被赵世崇篡夺了皇位。但是大晋国子民的心中，却会永远记得他是一位好君王。</p>
“爹爹......天要黑了。”</p>
陆袖清听到陆霄的话，立刻睁开了眼睛：“是时候了，成败与否，便要看今夜了！”</p>
陆霄神情也已变得异常凝重。</p>
“传令官！”</p>
“王上有何吩咐？”</p>
“都准备好了吗？”</p>
“依照王上的吩咐，所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发起新一轮的进攻！”</p>
陆袖清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命令一旦说出口，又会有许多的性命在今夜消散在这片战场之上。</p>
“开始吧……！”虽然陆袖清极不情愿，但是却更清楚时间紧迫，他们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邵东擎他们在边境拼死换来的。</p>
随着他声音落定，大军已再次吹响了进攻的号角。</p>
“传令下去，在第二波进攻打起之时，我们的计划也该开始实施了。攻城的兄弟们百人之中至少要有二十人背负大周军的尸体，然后停止攻城之时，便借助尸体作为掩护，埋伏在城墙之下。这样的话每次埋伏起来人数并不算多，也就不会引起敌军的怀疑，甚至会令他们认为我军已经斗志全无，死伤变得愈发惨重。那样的话，他们便会自己钻入我们的圈套。”陆袖清语气之中带着紧张。</p>
传令官闻言，立刻向各部传信离去。</p>
“爹，你有多少把握？”</p>
“十成！”陆袖清虽然面带紧张之色，但是语气却已变得异常自信。</p>
“十成？是不是太高了些？”</p>
陆袖清道：“就是十成，因为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p>
陆霄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陆袖清的想法。</p>
“霄儿，等到大周国的军队中了我们的圈套之后，我要亲自在战场之上督战！”</p>
陆霄一惊道：“爹爹三思呀，刀枪无眼，倘若有何......。”</p>
“死吗？我的将士们都不害怕，我又有何畏惧？由我亲自指挥，才能将他们的伤亡降至最低。”陆袖清坚持道。</p>
陆霄无法，只能答应道：“”爹爹，其实想要督战的话，战场之上未必便是最好的位置。”</p>
陆袖清不禁道：“你有何想法？”</p>
陆霄道：“我记得距离大周都城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我们可以站在山上，那样的话，战场上的情形便能一目了然。”</p>
陆袖清闻之一怔，然后顿时惊喜道：“对呀！都怪我心情迫切，竟然没有想到这些。到时候我们带着各色旗子上去，便能将信号第一时间传给所有的将士们！”</p>
他一边说着，已再次唤来了传令官道：“快去通知各部将领，让他们带着各部的旗手到这里来！”</p>
时候不大，各部将领便带着旗手赶来。</p>
陆袖清再次走出车外，将临时设定好的旗语亲自教授给了每一位旗手。这些旗手也算得上身经百战，旗子便是她们的武器，所以均是一学就会。</p>
按下各部将领留下旗手们各自散去，将新学到的旗语传令给每一个人不提。</p>
此时的陆袖清终于长长出了口气，道：“太好了，现在应该已经万无一失，剩下的，便交给老天来决定了！”</p>
“爹爹也信命吗？”陆霄第一次听到陆袖清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好奇道。因为在他的记忆之中，陆袖清始终都是一个不信命的人。</p>
陆袖清笑道：“我不信，但有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不是吗？”</p>
陆霄道：“我以为像爹爹这样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任何人，甚至连老天也不行呢。”</p>
陆袖清道：“我现在不是把命交给你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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