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西沉。从屋顶墙边的缝隙里穿进来几缕光线,橙黄明亮,在一片昏暗笔直的打出几条光带。灰尘在这些光带中胡乱飞舞着,像是活泼泼追逐着光的小生物一般,看起来温暖又绚烂,却也显得这间屋子更加灰暗破败,令人不堪忍受了。顾立泽盯着这几条光带,莫名想起了记忆中的几次令人难忘的夕阳,自然也就想起了赵慕慈。他不由得生出想法,此刻屋外的晚景和天空,一定非常美。如果慕慈也在这里,倒可以共赏晚景,相互依偎。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离那些光源近一点。椅子发出了响声,角落里立刻有两个男人出来走到了他面前,瞪着两只眼睛瞧着他,看他做什么。顾立泽一看,立时笑了:“坐久了,活动活动。”
这两人便是将他掳上车的那两个。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显然是个小头目。另一人身量不高但看着蛮蠢结实,还有一人负责开车,此刻不知去了哪里。两人围着看了他一眼,拉一拉他手上脚上的绳子,确定没问题,才回到原处坐下,继续吃鸡爪和啤酒打牌。
顾立泽便继续坐着。可是他已经这么坐了快两天两夜,骨头都快散架了。身体上的酸痛自不必说,但令他不安的是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他能否全身而退。两天前他被面前这两人突然掳上车,完全没有防备。他自然挣扎防卫起来,但这两人显然是专门绑人的一样,很快他被带上了车,并且被三人包围,死死按住。挣扎中他脸上挨了一下重击,是矮个子用肘部攻击的,登时眼冒金星头脑痛烈,全然不能挣扎了。此刻这一侧的头脸还是麻木又疼痛,他忍不住舔了下嘴角,立刻皱起眉头。那时一把刀子抵在他腰侧,一根管状的实物抵在他脑后,耳边是凶狠的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的话语,眼中是两双眼睛露出的凶光,身上三个人蛮横的力道,这一切都让他一下子从文明世界掉入了野蛮暴力之中,心中又泛起对自己生命安危的担心,从未有过的遭遇和体验让他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反应。
车子很快开了出去,一路没有盘查。很快他被带到了一处院落,眼睛被蒙上了,手脚也被绑上了,两个人抬着他快速在地面行走。他感觉到又上了一辆车,这次摇摇晃晃,一直走了有三四个小时,路渐渐颠簸起来,他心中厌烦欲呕却无能为力。凭借着光线和周围环境的声音变化,一路上减少的噪音和鸟叫,以及尘土中的空气和道路旁的车辆行人的响动,他感觉应该是往郊区去了。终于车子停了下来,他被扛了出去。丢在地上,他闻到了尘土和汽油的味道,还有莫名的化学刺鼻味道。人在他身上翻检了一番,又拿了一根绳子将他从上到下捆绑了一遍,方走出锁上了门。一片黑暗中,他听到那几人在外面粗野的笑着骂着吐着痰,说着他不大懂的本地方言,渐渐感到疲累,意识消失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踢醒了。比起昨天被掳上车时那野蛮强制的力道,这次对方似乎相当客气,并且将他提了起来,放在一张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沙发上,解开了他一只手,除去了他的头套。
视力模糊许久才清晰起来,他渐渐看清了所处之地,似乎是一间车辆修理间,空间挺大,他坐在场地中间,四周墙角摆放着各种零部件,而他闻到的汽油味就是不远处地上的那一潭黑乎乎的油渍发出的。面前站着一人,身型魁梧,不远处的木床上铺着皱巴巴的被褥,上面坐着一个身量粗短的,门口还站着一个。顾立泽立刻意识到,这就是昨天绑他的那几个人。不同的是,这几人不约而同的在头上戴了纸质包装袋,有运动鞋的有衣服的还有一个月饼的,正面只抠出两个窟窿露出眼睛。六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这让他警惕不安中不由感到几分好笑。
几人看了一会儿,大个子伸手从身后桌子上端出一桶红烧牛肉方便面,一手提了一块沾泥的四合板放在他两个扶手间,然后将面放在上面,手顺势一扬,示意他吃。那面显然泡了有一会儿了,明显脓了。顾立泽心中不免嫌弃,但经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夜,也抵不住饥肠辘辘,一声不吭的吃完。
刚吃完,大个儿又拿了一瓶水拧开,放在他面前。顾立泽拿起来便喝。吃完喝完,眼睛瞅见身后桌子上的大塑料袋里露出些食物包装,便盯着那些东西看。小个儿瞧了一会儿便疾步上前,抬脚边要踢。大个儿拦住他,瞧向顾立泽,他便轻声说:“还是很饿,头晕,我有贫血。”
小个儿嗤的一声笑:“看你长的还有二两肉,半天是个绣花枕头!”
顾立泽便顺势摆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医生说,我不能饿,营养一跟不上,我就、就要出大事!”一句话没说完,眼睛便直往上翻。
顾立泽本就皮肤白皙,加上挨了一肘子,兼之惊心动魄的一夜颠簸和担惊受怕,精神自然不济,这会儿这么一演,更显得面色惨白,情况危急。小个儿瞧愣住了。大个儿犹豫了一下,拿了两个塑封的松花蛋,剥了一只给他。顾立泽便伸出手,有气无力的接住,喂了两下才喂到嘴里,吃完又伸手:“还、还得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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