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王府,内外一片素色,林立的白幡在秋风中飘动,一切灯笼火烛,皆改白色,所有艳丽之物都被收起,王府上下,弥漫在一片肉眼可见的哀伤气氛中,就如已露萧瑟的秋风那般,让人心生戚然。
灵堂早已搭设好,灵座上,很有仪式感地摆放着酒、果祭品及香炉,烟熏含香,催人泪下。大敛过后,高行周的遗体已被置于椁内,除锦衣、珠玉之物外,听从高行周的遗嘱,将他征战多年的铠甲、宝剑、战刀、雕弓,全部置于其中,几乎填满棺椁缝隙。
灵牌高立,规制书写,皆依郡王例,刘承祐亲自替高行周拟定谥号,曰武穆。又着宰相冯道,给高行周写一篇墓志铭。
高怀德是高行周唯一的儿子,自然是作为主丧人,以其子岁数尚小,不能视事,故从高氏近亲中选了一名在京子侄,以为护丧。
哀乐之中,披头散发,披麻戴孝,面带悲恸,拜谢前来吊唁的宾客。高行周生前,地位高贵,名望甚高,是故京中,稍有资格的文武,皆纷纷着素衣前来,以尽哀思。
刘承祐稍晚些,亲自出宫过府,与贵妃高氏相携而来,再加上三皇子刘晞。灵堂前,看着一众文武,文臣自不用说,倒是那些武将,基本都是自发前来,不乏京外近畿之将,闻讯飞马而来。高家虽然不如符家那般人丁兴旺,但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当然,刘承祐也相信,这些文武中,更多的人是,看重高行周的身份,看重他这个大汉天子对高家的宠信。
进堂行礼,刘承祐保持着肃容,怅然而叹,朝高怀德宽慰道:“逝者已去,万望节哀!”
高贵妃这两日情绪本就不佳,高行周走得突然,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贵妃也因为没能见到老父最后一面,深感自责,毕竟不是千里相隔。
此时终于随驾出宫,感受着周遭的气氛,自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将丝帕染湿,犹不能止。见母亲哭啼啼的,坐在一边小皇子刘晞,也跟着,眼泪说来就来,嚎啕大哭。高贵妃情绪不对,刘承祐叹了口气,上前将之扶起,轻声宽慰着。
“娘子有孕在身,还望保重,切勿伤了身子,父亲身后之事,自有为兄操持!”高怀德也不由出言开解。
又带动着大哭一场,高贵妃方才在搀扶之下,随皇帝回宫。天子在时,群情肃穆,天子走后,哀伤的气氛更加浓郁,但到场的文武们,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御辇之上,高贵妃依偎与刘承祐依偎着,丰润曼妙的身躯紧紧地贴着,虽说俏丽一身孝,难得见高氏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此时此景,刘承祐却也还不至于起什么龌龊心思。
见其双眸通红,仰头望着刘承祐说:“官家,我想出宫回府,替亡父守灵!”
刘承祐眉头一凝说道:“藏用可善理后事,你身子不便,未免触景生情,还是在宫中休养,下葬之日,再行出宫,送妇翁最后一程!”
不过,一向对刘承祐言听计从,恭顺有加的高贵妃,此番却固执地看着他:“请官家成全!”
“罢了,你有此孝心,朕又岂能强行夺情,回宫收拾收拾吧,朕允了!”刘承祐叹了气。
“谢官家!”高贵妃又没能忍住眼泪。
回到宫内,正坐御案,沉思良久,召来李昉,盯着他,问:“那些违制,私自进京吊唁的军将,可曾都记清楚了?”
“皆听陛下之意,录写下来了,一共十三人,都是近畿禁军、镇军将领,其他人,或有告假,或在休沐,故未记录!请陛下御览!”迎着皇帝的目光,李昉有些小心,呈上的一张薄纸,明明轻若飘萍,他却一副如捧巨石的样子,手微微在抖。
接过,刘承祐浏览了一遍,没有什么高级将领,都是中层军官,高行周的旧部,带着点感慨,说:“这些人,都是忠义之士啊,朝廷当大用,明远,你说是不是啊?”
闻问,李昉仍旧小心地应道:“陛下说得是!”
当然,李昉表情上流露出的,分明是“陛下说是就是”,只是不好明言罢了。见其小心翼翼地样子,刘承祐摆摆手:“去看看,有什么新的奏疏!”
“是!”李昉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心中感触颇深。
天子对高氏之荣宠,可谓深厚,几不于皇后、惠妃所出符氏,但是,虽然只让他记录了一些中下层军官的名字,李昉便有一种圣人难测,如履薄冰的感觉。
刘承祐又将那份名单浏览一遍,轻轻地拿起,取出钥匙,锁到他的一处积攒多年的“密档”之中。
对于这些军官,刘承祐没有大惩的意思,毕竟彼辈也算出于道义,再加高行周才死两日,他也不便对其旧部动手,那样显得吃相太难看,不利于他大汉天子的形象。
不过,终究是违了例,大惩没有,小诫却少不了,必须得有所警告,还有彼辈上官,也有御下不严之过,在刘承祐这边,都记录在档......
“陛下,金州防御使冯晖病故,下属将吏,共推其子冯继业为留守,上表朝廷,请封!”李昉带给刘承祐一则消息。
金州防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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