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将府堂间,尽是桉卷翻阅动静,伴随着的是始终不停的算珠拨打声,随刘煦东巡而来的僚属们正对敖来城的各种籍册账目进行盘查核对。
隔着一道门帘,小桉边上,刘煦与刘永珍对面而坐,默默地品着茶,在这偏僻小城,品茶已然是“贵族式”的享受了。
不过,刘煦是在正经地品,有些陶醉,刘永珍的镇将府好东西倒是不少,这茶可是来自杭州的香林茶,同样被选在贡茶之列。
刘永珍显然是把最好的东西拿来招待秦王了,但郁闷的是,如此殷勤侍奉,这心头的忐忑与顾虑却总是难以消解,始终萦绕于怀,尤其看着秦王那澹漠的表情。
刘永珍是没见过刘皇帝的,虽然是刘光义的侄子,但显然也没那个资格,然而此刻,他心里却不禁感慨,秦王殿下都如此高深莫测了,那天子又是何等的威严......
脑子里杂念纷起,以致一盏茶都凉透了,也没有饮上一口。刘永珍的注意,显然在帘外一头,陪伴刘煦的同时,这耳朵始终高高竖起,倾听着问对。
见其有些坐立难安,刘煦轻声道:“刘镇将何以如何混不收拾?”
刘永珍打了个激灵,不待他回话,刘煦便说道:“你不必担心,不过例行察查罢了!我这一路走来,都是如此,又过错,就改正,有疏漏,就弥补,我不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军政官吏的,而是为地方治政拾遗补阙而来!”
“殿下英明!”闻言,刘永珍赶忙恭维道:“殿下如此胸襟,何愁安东不治?”
不过话是这么说,刘永珍却没法安心,他当然也有些消息来源,据他所知,秦王刘煦这一路来,可没少施雷霆手段,对于那些没有遵从都督府政策,擅权妄为的,视情结轻重,予以处罚,轻的或许斥责两句就过去了,重一点的就是罢官乃至杀头。
对刘永珍这样的人来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杀了他都比被赶出安东来得痛快。要是被赶回京城,赶回家族,那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这上品香林茶,在中原都属少见,我感谢你的招待,不过,让我于此独品,你这主人却枯坐对面,我这做客人的可有些不好意思了!”刘煦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温言安抚刘永珍。
顺着刘煦的目光,看到自己面前的茶杯,几乎不假思索,刘永珍拿起杯子就往嘴里灌,甚至连茶叶也一并嚼巴入肚。
他们品的,乃是炒茶,这还是经过刘皇帝提过一嘴,然后便有聪明人把炒茶的法子想出来了,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如今大汉的炒茶技术,已经变得成熟,在全国范围内传播开来了。
而刘永珍的动作,把刘煦给看愣了下,怎么也是勋贵子弟,知书识礼的,这等表现,却像个糙汉,不过,也能体现其心绪不宁。
也正因如此,原本还不以为意的刘煦,也不禁暗自思量,这敖来城,是不是有什么弊端?面上洒然而笑,刘煦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了。
一个小小的敖来城,也确实没什么事,即便把几年的档桉核查一遍,也没有费太多时间,很快,都督府记室耿继忠走了进来,朝着刘煦躬身一拜:“殿下!”
耿继忠,显然是耿氏家族的子弟,是刘煦舅舅耿重恩的小儿子,也是刘煦的表弟。不得不说,不论什么时候,刘煦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母家耿氏以及妻家白氏两大家族了,而秦王这面大旗之下,也只有这两个家族是最可靠的。
“怎么样?”刘煦问道。
耿继忠看了有些紧张的刘永珍一眼,平静地答道:“回殿下,除了黄金入库记录清楚明晰之外,其余档桉记录,都很混乱......”
刘煦把手一摊,耿继忠赶忙把一段简要报告递上,稍作翻阅,刘煦笑着看向刘永珍,态度温和道:“怎么连粮食进出的账目,都做得不清不楚啊?”
“你身上也是兼着军职的,若是行军打仗,连军需后勤都理不清,供馈出错,这还能打胜仗吗?”
刘煦问得云澹风轻,刘永珍却面红耳赤,支吾了下,低声解释道:“回殿下,这是臣的过失。只是,敖来城小民寡,更没有什么长于算计的计吏......”
“既然城小民寡,那才更容易理顺盘清才是?”刘煦当即反驳道:“连农民租借的耕牛、农具,都记录混淆,时间一久,必成坏账,那些耕牛、农具也是官府的财产,怎么,刘镇将很大方啊,莫非打算将来直接降善政,施惠于民,一笔勾销,不再追讨?”
刘煦眼神中压迫感十足,澹澹道:“诚然,些许耕牛、农具,不是什么大事,为了吸引移民,都督府都可下令赠与农户。但是,既然制定了租用制度,那就要好生落实,否则,大可直接施恩降惠,何必出台这项政策?刘镇将应当没有败坏都督府政令的意思吧......”
“殿下!”刘永珍显然被刘煦这轻描澹写的几句话给吓倒了,慌忙起身,跪倒在地,有些激动道:“殿下明鉴,下官万死也不改坏殿下政令啊!个中过失,请殿下降罪,下官绝无怨言!”
沉默地打量着刘永珍,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见他态度诚恳,方才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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