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至琼林苑,皇帝住着就不动了,显然要待上一段时间的样子。因为刘承佑别居于此,汉宫里的贵妇们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出宫,前来陪伴侍候。
说来也是,大汉的皇家园林,就这么一处,供他踏青、游赏、放松,也只是这么一地,倒也简单。随来的,也少不了皇子们,到乾佑十五年,刘承佑的儿子们又长了一截。
皇长子刘煦,将满十四周岁,而前不久,太后李氏已经召刘承佑商量,给他物色个正妻了。虽然刘承佑觉得还早,连大汉法定成亲年龄都不到,但是太后着急,刘承佑也不得不考虑起此事。
刘煦可以说是在太后的一手育养下成长的,祖孙俩感情很深。太后如此着急,也是有原因了,这几年,她的身体不佳,人也日渐苍老,毕竟是将近六十岁的年纪了。
草长莺飞的季节,风和日丽,徜徉在一片青色之间,平整的草地上铺陈着长毯,以一个惬意的姿势侧躺着,身边美人相伴,晒着太阳,吹着湖风,喝着小酒,听着音乐,再看着远处嬉戏的儿女,一副闲适的模样。
一骑驰来,草屑飞溅,近前,一名卫士赶忙牵马坠蹬。而来人见到刘承佑这番姿态,隔着一段距离,便笑道:“陛下好生自在啊!可令臣羡慕!”
闻声望去,看着来人,刘承佑坐了起来,形容展开,道:“皇叔来了!还不快给皇叔设座!”
“谢陛下!”
慕容彦超也五十多岁了,不过身子骨保养得很好,很是硬朗,面色红润,须发都不见白。事实上,慕容彦超这个皇叔,除了个性贪财之外,从其身上,倒也还能发掘出不少优点与可爱之处。而在刘承佑的约束下,这些年名声也还不错,为朝廷办了不少事。
因此,对于这个皇叔,刘承佑还是很厚待的,待其落座,笑眯眯地问道:“有何事劳你亲自往琼林苑跑一趟?”
慕容彦超也不客气,先痛饮了一口酒,润了润喉咙,这才对刘承佑道:“臣来见陛下,自然是有要事相禀!”
“皇叔请讲!”刘承佑抬手朝其示意了一下,心里则比较放松,甚至在想,不会又来向自己请示建筑工程吧。
慕容彦超则道:“陛下,臣近年来清查天下刑狱,对于一些刑罚判决,有些疑议,特来相禀!”
“嗯?”刘承佑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心中敲响了警钟:“莫非出了什么冤案、弊案?”
慕容彦超道:“非也!只是在审定案件的过程中,臣觉得有些判罚,在量刑轻重上需要做些调整。臣也听取了不少三司官员的看法,他们纷纷反应。”
刘承佑来了兴趣,道:“说说具体的!”
见引起了皇帝的重视,慕容彦超道:“如盗窃律,《刑统》规定,赃满一千足陌者处死,臣等以为,稍显严苛,恳请从宽量刑!”
按照定制,一陌百钱,当然实际情况是有很大的差异,官府输给一陌定在九十三钱,而百姓输缴如旧。其中的差额就叫作省陌,汉初的时候,在王章的主持下还要夸张,官府出则在一陌八十钱甚至七十七,虽然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压力,但引起了极大的民怨。
暴敛谈不上,但绝对是苛政。哪怕后来废除了,到如今,在官府这边出钱,也从未足陌过,毕竟“省陌”实在是笔极大的收入。
一千足陌,也就是一百缗,盗窃赃物价值超过则处死。客观而言,确实有些重了,盗窃不是小罪,但因情节轻重,还是该有更适当的量刑。
想了想,刘承佑问道:“这些年,因盗窃而被判死的罪犯,有多少人?”
闻问,慕容彦超当即道:“近五年中,共由三百九十二人!”
“这么多!”刘承佑显得有些意外。
“那就改!”刘承佑也是果断,当即对慕容彦超吩咐道:“将盗窃判死的标准上调!但是,这不代表对盗窃犯罪者的宽容,这仍旧是危害治安的恶劣行为,对惩戒条律继续完善!”
“是!”
表情仍旧严肃,刘承佑又问:“应当不只这一条一律吧!”
慕容彦超颔首,主动递上一份奏章,嘴里说道:“这是臣与诸僚整理所得,还望陛下审阅。其中多有需斟酌之处,尤其是商律,这些年,朝廷商税收入激增,然律例仍多漏洞......”
刘承佑翻开,稍微翻看了一遍,罗列的条律还真不少,有好几十条,每条之下还注有调整缘由。不由得以一种意外的目光看向这个皇叔,他前不久还在调侃他不务正业,这就给他来了个惊喜,背地里做了不少工作!”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刘承佑说道:“看来,大汉《刑统》,又该进行一次修订了!此事,就交由皇叔牵头来办,挑选三法司官吏,对不适时宜的律令条文,进行修正调整。另外,除了刑事律令之外,对于民律也可以做一次检察!”
“是!”
自《刑统》修成以来,大汉的律法,一直在不断的增设、修订、完善之中,不过都是些小修小补,像此番这种大修,还是头一次。
修律修法,可是个极其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慕容彦超既觉振奋,也颇感压力。想了想,道:“陛下,修定法律,乃国之大事,以臣的能力,主持此事,只怕难以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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