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元夜宴之后,也代表着,大汉的军政得以从乾佑十二年上半年紧张多事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接下来,只是落实弭兵修治安民之事。
皇帝刘承佑,也开始把他的目光再度投向南方,考虑起一统天下的事务上来。统一大业或可缓,但他的念头却是不带停的。
崇政殿内,范质、魏仁溥、薛居正、王朴、李处耘几名重臣皆在,刘承佑对候在殿内的李崇矩吩咐着:“江南、岭南的情况如何,说与诸公听听!”
却是南方来讯,唐、粤两国,又起了变化。李崇矩丝毫不拖沓,以他一贯平稳的语调,叙来:“金陵传来消息,其国主李璟突生热疾,连续高热不退,不能视事,改封其六子李从嘉为太子,入主东宫。金陵朝野,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如此说来,这江南国主将亡,金陵政局有变!”范质来了精神。
李崇矩说道:“这数年来,李璟忧思成疾,身体早不复康健,再加国势衰退,内事不宁,更是每况愈下,屡有疾生,如今已然行将就木。即便此番疾症缓解,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样看来,前者李璟婉拒来京,倒也非托辞了,是真患其疾!”刘承佑淡淡道。
李处耘则说:“患病是真,托辞也是真,如欲使金陵主臣北赴东京,还需等王师渡江,踏破城池!”
李处耘这话落,范质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了,这新上任的枢密使,应当不会撺掇皇帝趁机攻唐吧!
刘承佑的心思显然也不在上边,又问:“听说他们的新太子名气很大?”
李崇矩:“李从嘉,李璟六子,时年二十三岁,初封安定郡公,后加为郑王,善诗文,工书画,才气逼人,更胜其父。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早年钟于辞赋,醉心经籍,不问政事。”
“自古面貌不凡者,多有其奇处,这李从嘉看起来,倒非俗人啊!”刘承佑饶有兴趣地说道。
李从嘉是谁,刘承佑当然是知道的,千古词帝,名气可太大了。而闻刘承佑之言,魏仁溥发表看法了:“臣尝闻,李璟膝下诸子年长者,多蒙不幸,李弘冀死后,李从嘉已为嫡长,故而有此一立!然从前述,此子怕也非人主。”
“魏卿此言甚是,朕也是这么想的!”刘承佑说道。
注意到范质的表情,欲言又止,似乎有少许的紧张,刘承佑又说:“范卿有何话,畅所欲言即可!”
范质应道:“陛下,江南册立太子,尚未奏明朝廷!”
刘承佑接口:“范卿莫不是建议朕,籍此发兵,问罪金陵?”
“臣万无此意!”听此言,范质顿时就急了,赶忙起身,道:“臣只是建议,遣使查问,略作申饬即可。国家疲敝,无力军争,休兵养民,乃是国策,岂能轻易,还望陛下审慎!”
看范质这激动的模样,刘承佑也赶忙说:“朕亦无动兵之意,范相不必紧张。至于金陵之事,使者是要派的,询问可以,申饬就无必要了。李璟既然身体不爽,可代朕慰问一番,以表朕的关心!此事,就由范相安排吧!”
“是!”范质松了口气。
当然,大汉使者往赴金陵,按照过往的情况来看,即便是慰问,最终也会变成惊吓。
“粤国又是什么情况?”刘承佑看向李崇矩。
李崇矩说:“岭南密探上奏,南粤主刘鋹,有意复称尊号为帝!”
此言落,众人颇感意外,范质更是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道:“其焉敢?”
对于这则消息,大汉的君臣是异常惊奇,实在不明白,那刘鋹哪里来的勇气。但现实是,他确有此意。
当年,在大汉的赫赫军威之下,刘晟为了自保,也为了避免汉军把目光转移到他那伪汉之上,不得已改国号、去帝位、称臣纳贡。刘晟的目的是达到了的,至少亡国之君不是他。
但是,就和金陵那边一样,在兴王府,关起门来,还是以皇帝自居。而刘鋹继位后,却觉得,明明是皇帝的待遇,名分上却是个小国国主,这岂非掩耳盗铃?
他父祖都当过皇帝,如今他做主了,怎能不尝尝皇帝的滋味。于是,刘鋹同他的心腹近臣们商量此事,自然引得一片反对,但是反对无效,其意已决。
是以,等李崇矩解释完,大汉的君臣们,还有些愣神。理由,就是这么简单,刘鋹只是想尝尝做皇帝滋味。
“无知者无畏啊!”没怎么说话的薛居正感慨着。
李崇矩则继续道:“那刘晟,已是昏聩暴虐,但面对大汉威严,犹知敬畏。然而,这刘鋹,其昏庸、荒唐、残忍,更甚其父。残杀兄弟,剪除文武,巫宦擅权,苛敛于民,大造宫室,骄奢淫逸......”
谈及这些,连向来情绪不多的李崇矩都有些愤懑。王朴当即说:“似此等昏庸残暴之主,焉能不亡,焉能容之于世?岭南之民,甚苦啊!”
相较于臣子们的义愤填膺,刘承佑的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有点头疼。从本心而言,他当然是希望刘鋹越昏聩越好,岭南越混乱越好,但也需有个限度。
前者,刘鋹继位,未及时遣使来报,岁贡也有所怠慢,如今又有称帝之心,简直是对朝廷权威的蔑视与挑战。其昏聩无知若此,对如今的大汉朝廷而言,却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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