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高气爽马肥,万里无云,因为汉辽战争的缘故,天地之间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而作为主战场的燕云地区,则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味道,仿若大劫之至,躁动难安。
辽归化州,文德县,此为原武州治地,十数万辽军已然集结于此。在幽燕地区鏖战的这段时间,辽国境内,可是一点都没有放松,征发部卒、南下作战的步伐进行得很快。
即便以辽国所控区域之大,部族分布之广,等到汉帝刘承佑抵达幽州之时,辽军大股部队也陆续南下集结,并屯驻于文德县。
与汉军一样的,辽国也是皇帝耶律璟亲征,两个年纪相仿,并掌控着同时代东亚最强大的两个帝国的君主,将第一次发生正面碰撞,这一碰,就是惊天动地。
汉帝国这边大举动兵,倾国之力,辽王朝这边,动静同样不小,殿帐宿卫军、诸部部卒军、各地州县军以及征召的仆从军,加起来,其动员的军队也超过三十万了。
这样规模的兵力,已然堪比当年耶律德光灭晋了,并且精锐齐出,未尝余力,仅从数量上来说,这已经是辽国十分之一的人口了。
事实上,对于此番大战,辽国这边的准备是不足的,哪怕对汉辽之间的关系有着深刻的认识,但大汉那边突然大举兴兵,还是有些出乎其意料。
毕竟,雁门一战后,双方都有“积极”的行动,互遣使者慰问,意欲消除“误解”。就辽国这边而言,还想多做些战争准备,改革军事建设,完善战略计划。
但是,大汉悍然兴师,完全打乱了辽国的节奏,令其有些措手不及,使其陷入被动局面。而在国家的组织动员方面,辽国是不如大汉的,更何况辽国已经有整整十一年没有打过大仗了。
不过,再是突然,再是棘手,于辽国君臣而言,面对汉军的大举北伐,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唯有积极应对,打这一场并不在他们近期谋划之内的决战。
文德县这边,集中了辽国15万军队,以骑兵为主,屯兵于此,已有两日。一方面是,大部分人都经过长途跋涉,都十分疲惫,需要休整,对于地盘庞大的辽国而言,开启南征,还没走到国境线,就已经跋涉千里,而漠北部族,更是南下数千里。
另一方面,则需要进行一定的整军训练。辽国军队中,论军纪之严明,训练之有素,只有宿卫殿帐的皮室军可与中原相当。而由于军队来源广泛,在军纪军令的申明,作战的配合方面,确是要做些准备,毕竟此番面对的也是精锐尽出的汉军。
同时,汉军的动向,需要探明而后动,对于这一仗如何打,也需要拿出个章程来。
有些巧的是,当年世宗耶律阮也是率大军行经过于文德县,意欲东出居庸关,入寇幽燕,南侵大汉。只是因为耶律察割之乱,丢了性命,虎头蛇尾。
火神淀那边,兵变的遗迹仍旧残留着,既至此地,耶律璟还是带着随行宗室、文武进行了一番祭拜。然后,便以此为鉴,加强了对从征兵马监视与掌控力度。
殿帐之内,随行宗室、大臣俱在,气氛有些严肃,这已经是南下以来,耶律璟举行的第四个军事会议了。
不过此次,耶律璟先是发表了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讲,然后对在石城县阵亡的高模翰进行了一番追思致哀,并给其盖棺定论,追封为安丰王,大荫其子嗣。
事实上,高模翰的阵亡,对于辽国的影响,远比汉军想象的要严重。在汉军看来,只是攻杀了一个辽高官大将,还是一个渤海人。
然而,就是这个渤海人,早已成为辽国的一面旗帜,助其安抚渤海人心,统治其地。三十年的时间中,渤海故地,不只是辽国的粮仓、纵深之地,还为其提供了大量的兵源。
辽国的各类军队中,包括御帐亲军,都活跃着渤海遗民的身影,在辽国的扩张之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在巩固边防与对外战争中,卓有功勋。
而高模翰,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只本身能力出众,资望隆重,且对辽忠诚,他本人就是一面吸引渤海人为辽国效命的旗帜。
如今这面旗帜,在汉辽大战之初,就意外地阵亡的,这对辽国的打击,不可谓不重。渤海人中,有像高模翰这般对辽国尽忠者,同样的,暗处对其统治不满,阴怀复国意图的野心家,也不少。
高模翰的死,影响巨大,就如耶律璟所说的,他不伤心石城一战损失的数千兵马,唯独痛惜老将高模翰之死。了解过具体战况之后,耶律璟当即下令,将弃高模翰而走的那两千奚骑中的主将斩杀,为其殉死。
不过,就目前而言,一个最直接的问题,摆在耶律璟面前:“安丰王不幸殁于战阵,如今当以何人,统领辽东诸军,对付卢龙汉军!”
面对此问,北院大王耶律屋质说道:“陛下,如今滦平营三州,主事者乃辽兴军节度高勋,其人性情敏捷,为人勤勉,通达军政,又负责汉务多年,这段时间,已整合东路诸军,抵御汉军,不若以之统管榆关道大军!”
高勋也是中原名门出身,是后晋末年,少数坚持投靠辽国,并为之效力的人。事实上,一直以来,对于汉族的名门子弟,才学之士,辽国君主都还是很重视了,从不吝啬高官重爵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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