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东河村之战后,陛下采取疲蜀之策,陈兵边境,整军经武,诱孟蜀劳师动众而出,钱粮、军械翻山越岭而来。凤州鏖兵前后,于我朝耗费不小,于孟蜀则倍之,今一战而破之,完全达成最初目标!”注意着皇帝眼中的兴趣之色,赵普稍微组织了下语言,缓缓道来:
“孟蜀从前闭锁于川中,绝外扰,修内政,是自给自足,士民得安。如今,明主出世,大汉雄起于中原,其国门一开,再难保当年之安。臣所以言乱蜀者,其意就是在其安定平衡被打破之后,采取手段,加剧其国内军政混乱,推动其人心离丧。
届时再发兵南下,就是师出有名,拯溺百姓于水火。待灭蜀之后,再行治蜀,略施善政,如此收拾蜀人心,也将容易些......”
“先乱蜀,后灭蜀,再治蜀!”刘承佑偏头,目光稍带玩味地看着斯文正气的赵普,说道:“如此机谋,有失光明堂正啊!”
赵普面色不改,拱手道:“为君所谋,于国有利,何惜手段?”
“呵呵......”刘承佑不由发笑,表露着其不错的心情,说:“如何乱蜀?”
听皇帝发此问,赵普精神略振,显然刘承佑是动心了。略作斟酌,缓缓叙来:“陛下,如臣前言,蜀得以自安,乃隔绝中原,自闭锁国。今大汉用武,连赐败绩,于蜀而言,外患临头,其内必生板荡。
臣稍拟几条乱蜀之策。其一,继续陈兵边境,迫使孟蜀耗费国力,征募兵马,打造军器,加强武备;其二,蜀国朝臣多贪鄙者,可以重金收买,为我朝所用,进施乱政之策;其三,蜀州县官吏,可选其奸利之徒,加以收买控制,败其政,祸其民;其四,可使蜀国细作,广布流言,乱其人心;其五,蜀国制钱多铁制,可私造铁钱,流通于川蜀,而搜集其铜器......”
“赵普呐,你这每一策,穷耗蜀国国力,败乱其政,祸害其民,听得朕也是不寒而栗啊!”扭头看着赵普,刘承佑感慨着:“若是有人以此对付我大汉,只怕也是防不胜防啊!”
赵普微愣,注意着皇帝寡淡的目光,心下不由悚然,自觉表现过头,用策过毒。丰富的心理活动下,竟使赵普额头滋生了少许冷汗。
“陛下,臣所进策,是依据川蜀国情而定。蜀之政乱,早有征兆,臣之本意,不过推波助澜而已。倘若其君明臣贤,纵使耗尽机心,也无能为力,动摇其分毫,只能建议陛下以强兵破关而进了......”
“你不用紧张!”听其解释,刘承佑凝容舒展,摆了摆手道:“朕只有感而发罢了!也相信,你所献之策,必有效用!”
沉吟一会儿,刘承佑对赵普道:“这样,此议既为你所献,就由你主导执行,如何?”
“臣遵命!”几乎不假思索,赵普应道,眉宇间终于增添了少许兴奋。
在削藩、收兵、集权等事务上,赵普原本是有自己的想法与谏策的,然而尴尬的是,这些事刘承佑已经做到了前头,并且已在收尾阶段。
是故,入朝以来,侍奉御前,赵普也一直在考虑,从何处入手进策,施展自己的才能,建立功勋。内部暂时稳定,刘承佑一直做得也不错,拾遗补漏,遇阙即改。思来想去,也只有在削平南方的对外事务上能有所建树,而国家正值伐蜀事宜,怎么谋算蜀国,也就成了赵普苦思冥想之事。
“你可考虑如何着手,但何时落实展开,还需看秦凤战事,究竟如何收场!”刘承佑微微仰头,悠悠说道:“等前方战报吧!”
“陛下,臣以为,不管战事如何,都可进行。”赵普则自信地应道:“甚至,不只用于孟蜀,南方其他割据诸国,都可效此!”
“看来赵卿不只是着眼于川蜀,而是放眼天下,格局可谓远大啊!”刘承佑瞧向赵普,夸了他一句,目光中满是赞许之情。
对此,赵普自然是略表谦逊。
目光再度投向那份秦凤的地图,眼神逐渐深沉,轻声对张德钧道:“吩咐下去,秦凤四州,已为大汉所有,可依其城池道路,更新舆图了!”
“是!”
“朕若依你所言,暂缓灭蜀脚步,这一年半载间,又当如何施展战略?”考虑了一会儿,刘承佑问赵普。
面对皇帝垂询,赵普似乎没有费多少脑子的样子,轻松从容地道来:“臣以为,陛下或可收取荆湖了!”
“时机已至?”刘承佑眉毛一挑。
“收复秦凤,时机自至!”赵普回答得也很干脆。
从一开始,此番伐蜀,基本目标只是夺回秦凤四州,一解大汉在西南地理上的劣势,巩固边陲,顺便削弱后蜀的实力。结果嘛,鏖兵数月,目标超额完成,这才又到了刘承佑做选择与决策的时候。
而对于荆湖,这天下之腹,刘承佑也是垂涎已久,心心念之。因为他知道夺之的重要性,荆湖既下,扼断长江,西行灭后蜀,南进平伪刘,东进取南唐,那才是真正的虎踞中原,窥视天下。
“荆南地狭民寡,破之不难!然高氏虽鄙俭,但对朝廷还算恭顺,尤其是高保融,嗣位以来,岁贡贺礼从不加少,朝廷诏制也无忤逆,朕何忍夺其土地?”刘承佑脸色虽然平静,但言辞语气中,就突出着虚情假意,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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