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以东的大片区域,少经开发,又以丘陵隔断,人口素来稀疏。自北汉南侵,寿州沦为战场,散布于其间,零落的村庄,百姓大多携家带口,南逃至沿江地区,以避战乱。是故,唐军自合肥北发,一路来,几乎难见人烟。
陈觉之进军,已然足够慢,而许文禛军,则要更慢,一则有陈觉军令在前,二则辎需重械过多。约以五十里外,一整日的行军,又稳稳地向前进军二十五里,眼见着天色渐晚,许文禛下令,暂停进军,就地扎营设帐,埋锅造饭。
运气不佳的是,陈觉所寄希望的飞鸽手段,并没有奏效,自马仁瑀等奉宸士卒手下逃脱的信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因所择之道,过于原始,唐军之中,随军的民夫们,驱车赶畜,也是累了一天。一闻扎营休整的命令,如蒙大赦,只是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就地休息。
见状,指挥使朱元怒不可遏,赶忙派麾下,督促驱策,用鞭子与拳脚,给那些役夫讲道理。嘴里则骂骂咧咧的:“这些懒货,如此惰慢,若是汉军来袭,有得他们哭了!”
待到唐军行军队伍收缩,缓慢地动起来的时候,朱元方才身心俱疲地寻到许文禛,说道:“所携辎需,足够三月之用,一次携带这般多,哎......”
听其言,许文禛说道:“我军北上援寿,如不多备粮草军械,如汉军断我粮道后路,若无足够粮秣,如何与之相抗!看得出来,陈觉此番,已经做好了同汉军持久对抗的准备了!”
说着,又指向东北边,低叹道:“淮水之失,使我形势大蹙,竟然连粮械转运,都如此受限了!只冀望,皇甫使君与姚都监那边,能尽快重新打通淮水通道,否则,这仗如此打下去,扛不了多久啊!”
朱元闻之默然,只能跟着叹了口气,抬头,注意道许文禛笼罩着苦意的面庞,不由问道:“许公,我观你这一路来,神色凝重,似有隐忧?”
闻问,将朱元拉至一旁,许文禛道:“不瞒你说,这越往北走,我这愈感心惊。陈觉言,面对我军北上,汉军仍旧困城,不见异动,这本就值得怀疑!”
两个殿军军使,寻得一家驮车,坐下便又讨论起军情起来。朱元表情严肃地猜测道:“莫非,是汉军又欲故伎重施,诱我军北上?”
说着朱元自个儿摇了摇头:“我们此番,不似刘彦贞那般轻敌冒进,以此军力,若至寿春,或许无法战而胜之,但汉军想要击败我们,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许文禛也在苦思冥想之中,紧皱着眉头,忧虑道:“不管汉军作什么打算,但我眼下深为忧虑的是,快一日半,没有收到中军营骑传令了!”
“许公怕陈觉那边,出了变故?”朱元讶然。
“很有可能!”许文禛摸着自己的胸口,慎重道:“我直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不管北边有何变故,我们都得小心!尽快扎好宿营,派人往中军查看情况!”
“我们的候骑,有多久没回营了?”许文禛突然问。
“快两个时辰了!”朱元吃了一惊。
......
在许、朱二人,还在未成之营地间,坐论军情局势之时,刘承佑所遣劫杀之军,已掩旗择铃,效率极高地轻驰而来。
约以七里外,暂时勒马,汉骑虽不满万,但足足八千战骑,集聚列阵的场景,在江淮已是十分罕见了,沉默寡声之间,威势惊人。
“启禀都虞侯,唐军两万余人,正在六、七里外,已停止进军,正在调整阵型,安营扎寨!”负责侦探的马军指挥,奔至中军,亲自向慕容延钊汇报。
“天色还早,竟然不走了?”闻报,慕容延钊即问:“唐军的候骑可曾歼灭?可曾惊动唐军,其是否有备?”
“沿路之敌哨,皆被末将等射杀歼灭,观唐营之状,未有预警!”
“很好!”慕容延钊表情很冷肃,直接开始发号施令:“郭崇威!”
“在!”龙捷左厢都指挥使当即奉命。
“你率两千卒,先行前往唐营,趁其不备份,营基未固,游弋其侧,纵横驰骋,以骑射施以打击,动其军心,乱其阵脚!”慕容延钊吩咐道:“记住,本将不是让你去冲营,打得聪明点,把所有士卒的箭囊射空!”
“是!”奉命之后,郭崇威立刻点了四营马军,奔往南方。
“剩下将士,随本将缓缓南趋,进食干粮,恢复体力、马力!”慕容延钊继续道:“三刻钟之后,朝唐军发起攻击,天黑之前,击溃这支唐军!”
“遵命!”包括韩通在内,齐声应命。
慕容延钊率领主力,从容南下,未及靠近,已闻嘈杂杀声。郭崇威在汉将之中,属上将,从军二十余载,作战经验丰富,关键是为人忠厚,作战听话,从无自专。
作为领悟能力、执行能力够强的战将,对于慕容延钊的军令执行得很到位,两千骑分为两拨,交错绕于唐军之前,不断发射。
唐军这边,在汉骑来袭之前,许文禛已然意识到些许不对,同朱元一道,加紧催促军民,收缩立寨。然而两万余人,军民混杂,又一路劳顿,唐军上下的执行力又不高,再是催促,收效亦微。
当汉骑之来袭,紧张之下,动作更快了些,但更多的是,是反应不及,仓皇混乱。唐军之中,车辆甚多,立寨也是以车盾为基,面对汉骑的抛射,惊慌之下,多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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