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三年(1020年),夏,结束了生平第一次出巡的皇帝刘文济,驻幸东京开封,这也是时隔十余年之久,大汉帝国的天子再度驾临此城。
长期以来,大汉一直在施行“两京并重,诸都作陪”的京邑制度,然“两京并重”的原则,实际上在开宝后期的时候,就已经有些被打破了。
一方面,符皇后崩于东京,对世祖皇帝来说开封是个伤心地,再加晚年的怠堕,基本不再履足。到了雍熙时代,十四年间,太宗皇帝所有的心思与精力,都是在国家的治理、制度的完善、弊端的匡正上,开封倒也去过一次,但仅此而已。
至于平康时期,康宗皇帝同样也在东京待过一段时间,不过在康宗看来,开封有的,洛阳都有,同时开封的宫室不如紫微城雄伟壮丽,行猎嬉戏的宫苑更不如洛阳西苑那般广阔丰富,同时又受制于一干雍熙辅臣,对东京自然提不起什么兴趣。等康宗亲政掌权了,心野的他就不是区区东京就能满足的了,南下北上才是他的选择......
等刘文济继位,他的主要精力则放在巩固地位、重塑皇权上,进入建隆时代,随着刘文济逐渐发出属于他的时代强音,他也终于得暇将目光投向西京之外,东京方才进入到他的视野。
就像宫廷里的妃嫔,少了皇帝的临幸,就意味着失宠,就代表宫内地位、权势的下滑。虽然不可完全同日而语,但类似的道理,还是可以用在两京地位上。至少在过去的近三十年,在很多人心目中,西京洛阳才是帝国最明正言顺的帝都,因为皇帝以及中枢朝廷在那里,大家也习惯于这一点。
但是这些人,显然并不包括开封,在东京士民心目中,他们才是天下的中心,是帝国崛起、平定天下、攘破四夷最为倚仗的力量。当开封为世祖皇帝赫赫功业提供支持时,你洛阳还只空有一个“古都”的名号,萧条残破。
当然,开封也有其骄傲的底气。政治上,地位虽有所滑落,但它依旧是帝国京邑,名正言顺的帝都,“东京”的名与实,谁也剥夺不掉。
人口上,开封是大汉帝国唯二破百万的城池。过去的几十年,随着生产力的进步,经济的繁荣,大汉帝国自南及北,不断冒出大型城市,到建隆时代,十万人口以上的城市已比比皆是,甚至不乏突破五十万的,比如扬州、金陵、成都、广州、杭州、大名府、幽州者,但距离百万大关,仍旧遥远。
人口规模,从来都是一座城市综合实力的重要衡量指标。开封特殊的地方在于,当朝廷中枢机构、各大职司常驻洛阳时,它依旧保持着超过百万的人口。实事求是地讲,若是朝廷哪一天回迁开封,不需太长,只要有个三五年,以洛阳城的条件,绝对无法维持住“百万城市”的地位,这也是东西两京之间的差距所在。
经济上,就更无需多提,到了建隆三年,东京城依旧是大汉帝国最重要的经济中心,经济实力全国第一,其经济地位无可动摇。居天下之中,集水陆之要,聚四方财货,这是东京无可比拟的优势。
过去的几十年,南方经济在帝国经济版图上占据着越来越大的比重,尤其是东南地区,更是肉眼可见地盖过中原、河北了。但发展得再好,其财货最终都还要老老实实、源源不断地输送中枢,帝国花费巨大代价修建江淮水利、开拓南北河运,目的也在于此。
而每年由东南输往北方的盐茶粮布,那是一笔极其庞大的物资,并且这些物资,大多是经由东京转运,最终上达洛阳以及分拨到其余北方道府州县。仅这一项,对东京经济的促进,就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同时,结合了海陆优势,并且在海外贸易风潮下加速了城市发展的南方沿海大城,其潜力固然巨大,但政治上的劣势是很难弥补的,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东京在帝国的经济地位,都是很难被动摇的。
另一方面,从太宗时期开始,洛阳就有缺粮的苗头了,每年也都需要从开封协调50-100万石各类粮米,以平抑物价,满足西京所需。
就此一点,洛阳在面对开封时,就没办法过于傲慢。同时,来自东京的一些请愿的声音,也通过各种渠道上达天听,希望朝廷能够迁回肇业奠基的旧都,洛阳养不起朝廷,但开封可以。
此番,銮驾入驻开封,甚至被一些荣誉感爆棚的东京士民视为对洛阳的胜利,乃至于,已经有人策动着联合请命,让皇帝常驻东京了......
当然,于皇帝刘文济而言,可没有再大迁朝廷的念头,实在是不需要,暂时也没必要。同时,这本身就是一项大工程,动辄劳民伤财,刘文济也不是世祖皇帝,对这些决策只消一句话就能成行,他需要顾忌的地方太多了,比太宗皇帝还要多。
本次南巡归来,临幸东京,这是在出巡前就计划好的。刘文济做此决定,一方面是看重开封对洛阳巨大且重要的补充作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抚东京上下人心。
朝廷内部的大小派别,可谓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其中在都畿何处也分了两派,并且已经延续了半个多世纪。西京派自是支持众多、实力雄厚,东京派也同样不遑多让、盘根错节,毕竟,他们才是大汉早期统治帝国的人,对于这些,刘文济也不敢小视,予以一定的安抚也是十分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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