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阗国统治时期的和田城,毫无疑问是一座佛教城市,其城里城外、方方面面都充斥着佛家的文化氛围与印记。当然,这种情况在康军入驻之后,得到了不小的改变。
刘晔往费、隆二州迁徙的五万人口,基本都是出自和田及其周边的贵族、工匠、平民,当然,还有大量僧众、佛徒。又从康居国的“中央军所”(由王室直辖的营所、部卒、人口及土地)抽调了两支个营所及其管辖的万军民、仆从(本质上就是奴隶,因政治因素而改称)入驻,加强统治控制,融合改造风俗。
在对当地佛教的整顿改革中,佛教徒迁徙,佛寺裁并,是一个比较大的动作,尤其将那人数上万的僧众充实大寺,进行集中式的管理。
拉瓦克寺是于阗国诸多寺院中的知名大寺,平日里信徒众多,此次巡察,刘晔还专门让刘文潜陪同着,到这座名寺逛一逛,看一看。原因当然不是刘晔对佛家教义突然感了兴趣,想听这里的高僧大师们讲经说法,只因为这座佛寺被刘文潜更名为“圣王寺”,并碑刻其间,以记叙刘晔的大功大德。
方方正正的佛寺之内,禅音阵阵,圆塔式的佛殿下,恭恭敬敬、屏气凝神地候着一干得道高僧,边上排开的是大大小小的僧侣弟子,不过,刘晔对这些人明显有些不屑一顾。
顺着礼拜道,穿过那一座座金光熠熠、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的佛陀、菩萨、天王等雕像,刘晔脸上自然不见一丝一毫的敬畏,只是颇为感慨地对刘文潜交待着:“这些佛门中人,还是可以用一用的。对付ysl人,仅靠刀兵是不够的,宗教的武器,该用还得用,以毒攻毒,以教抑教。
只有从根本上,将ysl的遗毒从治下诸族各派人口身驱除,我们的统治,方能长治久安,我们才能真正在西域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世世代代地扎根下去,而不是像过去几十年那般,时时忌惮大食人的反扑,ysl军的东征......”
刘晔素来以刚强示人,但此时语气中,却流露出一抹怅惘,一丝愁绪,让刘文潜十分诧异,但迎着王父目光,不敢怠慢,反应极快地应道:“爹的教诲,儿记住了!”
想了想,刘文潜又禀报道:“儿已会同和州官属、佛寺商讨,再遣部分僧侣西迁,于当地建造寺院,供其讲经传教......”
听其言,刘晔偏头瞥了刘文潜一眼,颔首道:“愿意前去传教的,该有的名利待遇,官府定要保证!”
“是!”
来都来了,刘晔还是礼节性地接见了寺内的僧执,进行了一番言语安抚,并且享用了一顿寺中的斋饭,只不过,从头到尾,刘晔都穿着一身贴甲,冷冽肃杀的气质与寺院宝相庄严的氛围形成了一种堪称诡异的和谐。
临走前,刘晔又指着山门说了句,他配不上圣王寺的那个“圣”字,让寺院改个名字,于是,在王命指导下,圣王寺又更名为“明王寺”。
三日的视察后,刘晔便选择回疏勒,准备踏上东去洛阳的漫长旅途。不过,收拾停当,临行之前,刘晔因为一个消息,又不得不改变既定行程。
消息传自安西国河中城,大汉帝国魏王、安西国王刘旻,于建隆元年11月18日,病逝于河中城(布哈拉)......
自第五次汉伊大战之后,在刘旻的统治下,对西亚的ysl势力,安西国进入了一种“保守性扩张”的姿态。一方面对接壤伽色尼、齐亚尔国,保持着进攻压力,屡次侵入波斯,搜掠里海南岸,但又保持着相当的克制,小战常有,大战不起。
与此同时,刘旻又将绝大部分的精力,花在对内的整顿、改革上,尤其是对河中地区的深入改化。为了夯实强化统治,刘旻从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实行了一整套政策办法,给上至权贵将帅、下至平民奴隶的所有人订立规矩,并且于平康元年正式颁布属于安西国的《大法典》。
刘旻在安西国做的,和世祖皇帝统治中前期的所为,实则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在既有制度的基础上进行改革、融合兼创新,用了几十年时间,把大汉帝国搞成了一个君主专制的封建王朝“缝合怪”,但世祖皇帝的帝国,虽然具备一切封建王朝根本性的矛盾与问题,但其政策精华与统治理念却也发扬光大,并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维系并巩固着其统治。
相比之下,刘旻的安西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缝合怪”了,这是一个崭新的王国,从上到下,都凸显着矛盾与冲突。
民族问题、文化问题、宗教问题、制度问题、经济问题......一切的问题,都是这个“缝合怪”身上触目惊心的缝合线。
在这个国度,中央集权与地方自治,封建专制与奴隶扈从,汉文化与中亚ysl文化,东亚人种与中西亚人种甚至一部分白人,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都凑到一块儿了。
可以想象的,要把这些矛盾重重的人与事融合,使其和谐,安处王国的统治之下,是何等的艰难,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比世祖皇帝对大汉帝国做的事情还要困难。
毕竟,世祖皇帝虽然对大汉帝国做了诸多改革改变,但有些根本的东西没有变,帝国统治的内核没有变,形式改变,不离其宗,诸多政策办法,改革条例措施,也只是统治的手段,并且,能够供世祖皇帝借鉴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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