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政时代”磕磕绊绊,难得消停地度过了三年,到平康四年春二月,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再度爆发在大汉帝国权力中枢,斗争双方主要为皇帝刘文澎以及鲁王刘暧,冲突围绕着折(太皇)太妃的丧礼而展开。
折太妃,这个几乎陪伴了世祖皇帝一生,又见证了辉煌繁荣的太宗时代,在个人道德与节操上无可指摘的一代奇女子,在人生的第七十八个年头,终于走到尽头,薨于洛阳福庆宫。
折太妃一代贤妃,这是毋庸置疑的,连世祖皇帝都深为敬重,名声也早已传遍内外。而即便那些过眼云烟般的名声与尊望,就冲她赵、鲁二王生母的身份,就可知她在大汉帝国的地位了。
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祖皇帝在政治上的痕迹越来越浅,但他被当世之人越来越“神圣化”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作为世祖驾崩前最信重的后妃之一,折太妃的薨逝对朝廷造成重大影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骄矜如慕容太后,也不敢在折太妃后事上逞骄耍横,否则赵、鲁二王,以及南洋的齐、梁二脉,都不会答应,就这四王形成的威慑,每人敢轻易去挑战。
跳脱如皇帝刘文澎,也极其严肃地对待,降诏废朝七日,灵前也得大礼拜祭,并且让大臣议身后尊荣,也正是在身后名的问题上,皇帝与鲁王起了矛盾。
作为折太妃之子,刘暧对母亲带有极高的崇敬心理,自然想在后事上给予母亲最高尊荣,而再没有追封皇后,以后之礼下葬,更为尊崇的待遇了。
并且,刘暧坚定地认为,自己母亲值得上一尊后位。要知道,当年高贵妃薨逝时,世祖皇帝都追封为后,而高、折二妃可是同级别的存在,可以做肯定推论的是,倘若折妃薨于世祖时代,也必然以“后礼”处置后事。
何况,高贵妃还是个再嫁之身,而折妃出身清白,生儿育女,侍候世祖,在地位与待遇上怎能比高贵妃差。(基于此等含义的言论传到南边的临海国后,临海王刘文海大骂刘暧等人,并且在后来上表严词反对给折太妃上皇后尊号事宜。)
当然了,鲁王推动此事,除了出于给母亲正位的孝心之外,不可避免地抱有政治目的。至少,折太妃若变成“折皇后”,作为她的儿子,刘暧这个“摄政王”身上就能再添一道光环,与“亲王 辅相”结合起来,把持朝政也更能让人信服。
鲁王要推,那皇帝自然要阻!过去的一年多,刘文澎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收回权力,但一直饱受掣肘,并且随着公卿大臣对他这个皇帝看的越来越清晰,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反而加强了。
而比起他那娘亲慕容太后,刘文澎的手段也并不能高明到哪里去,喜怒好恶形于色,直来直去的性格与作风,也让满朝公卿极难适应。像“倒吕事件”那样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就遇到的,因此更多时候,刘文澎只能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拉锯。
平心而论,刘文澎对于折太妃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考虑到她的出身与经历,若在寻常时候,追封上尊号也没什么。但与朝中局势结合起来,考虑到帝国皇权与臣权之间的斗争,那就不能顾及脸面乃至孝道了。
刘文澎正愁没法把鲁王刘暧赶下台,刘暧又出这么一招,而刘文澎也能看到“太妃追尊”可能给他带来的威胁,怎会允许,自然只有坚决反对、反击。
于是,鲁王刘暧上奏,皇帝刘文澎诏议此事。而这一议,便是大议,同时这种带有明显政治斗争色彩的议论,往往是议不出什么统一结果的,关键在于双方实力、势力的比拼,最终的结果也往往以实力强弱论成败。
而事实证明,在当前大汉帝国体制下,在世祖、太宗两代帝王精心构建的那套体系依旧正常运转的情况下,即便一个不那么善于发挥的皇帝,若是坚定用力,也能掀起无边巨浪,吞噬前行路上的对手。
鲁王刘暧,终究不是那种真正权倾朝野的权臣,“太宗遗命”到了平康四年,效力也大打折扣,而对众辅臣把持朝政不满的人与声音也更加大了,几乎沸腾。毕竟,期盼着“一朝天子一朝臣”,寻求进步升迁的人,是一抓一大把。
而刘文澎,即便再肆意任性,那也是皇帝,名正言顺,根正苗红的大汉皇帝。
于是,在大议之初,有鲁王、折氏家族发力已,及相关人等讨好逢迎,积极参与,支持请命的人很多,声势闹得很大。
然而,等一个个坐观局势的人纷纷下场,投机份子卖力摇旗呐喊,反对声也慢慢高涨起来。
至少,在追封折太妃的事情上,刘暧能够借助的力量是有个上限的,而皇帝这边,支持者的力量却几乎是无限叠加。到最后,朝廷内部,除了鲁王一系的人还在苦苦坚持之外,余者尽是反对之音,甚至于连折氏家族眼见事情不妙,都偃旗息鼓了。
如果说一开始,双方还算就事论事,引经据典,围绕着帝国礼制而展开辩论。那么发展到后面,就变成了人身攻击,翻旧账,扯烂事,朝廷的空气立刻就变得污浊起来。
事情的性质,也随着影响波及范围的广泛,超越了“太妃追封”本身,彻底变成皇权与相权,“辅臣派”与“帝党”之间的正面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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