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五年春二月,龙抬头,率领众臣在京畿郊外完成了开年“第一锄”的皇帝刘旸心情看起来不错,看着那一大片被权贵们翻整过的田土,刘旸会心一笑,这大抵是继位五年以来,他露出的最释然的笑容。
刘旸在继位以来,很多表现都在向世祖皇帝早年看齐,这躬亲视事,挥舞锄头,以为表率,则是其优良作风表现中的一种,从登基以来,每年如一,从无懈怠。
就这,刘旸仍不满意,已然对左右吩咐了,等来年要择一地做些更实际的事情,实地实操与农民一道劳作,如此方能真正体现出他与朝廷对农事的重视,而不是仅仅做些表面功夫。
对于农桑耕织事宜,刘旸是异常重视,他深知这是立国之本,固业之基,没有足够的粮布产出,大汉将寸步难行,民乱骚乱依旧会无穷尽。
彻底解决大汉百姓的吃饭问题,刘旸没有这等奢望,毕竟那是连世祖皇帝都没能做到的,他何德何能。但是,沉下心来,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地为国家百姓做些事情,努力发展生产,积累粮布盐茶,却是刘旸力所能及,也一直践行的事情。
因此,在过去的几年里,刘旸除了在吏治、法治、税改三事上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顿改革之外,最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农事上。
为了劝课农桑,刘旸连续三年发出《劝农令》,要求各地官府务必保证农村正常秩序、农业正常发展,保证不误农时只是最低的要求。
钦天监提前半年就要把下一年的皇历编写好,然后刊印发往全国各道府州县,以便指导各地农户因地应时生产。农耕时节,遇有生产困难,属地官府需提供不仅限于粮种、农具、牲畜在内的赈贷……总之,要尽可能保证给农牧渔民一个安定平稳的劳作空间。
很多政策,都只是帝国时代下的基本操作,世祖时期已然有充分的经验,而比起世祖时,进入雍熙时代后最大的不同,或许就是监管力度的提升。
每到农时,刘旸都会从京畿诸部司抽调干员(不只是御史),分赴全国各道州,进行农业生产监督巡视,被地方称为“农巡”。
虽然对大汉帝国一千三百多个县来说,区区一二百人的“农巡”根本无法完全覆盖,便是逛到了很多也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是朝廷的态度也在这种空前的巡查力度下传达到了,地方上官僚职吏在做事时,起码能多些觉悟与警醒。
同时,对于官僚犯罪,尤其在农事方面犯罪更是采取从重从严的处置态度。
雍熙二年秋冬,朝廷曾就各地常平仓、义仓亏空问题,进行过一番纠察。爆发出了不少问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以“农事”为由挪用,最终用在农民身上的寥寥无几,很多实则最后都变换为钱财,落在贪官污吏的手中。
有些地方官僚就是这般肆无忌惮,而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是农民最好欺负,也更容易伸手。对于二仓的检察,也逐渐演变为朝廷吏治整顿中的一项大举措。
不过在具体落实时,却显得很谨慎,只把一批罪行重大、贪墨数量巨大的官员给处置了,以儆效尤,至于余者,只是小惩大诫,内部警告。没办法,朝廷正多事,内外正不安,在许多事务的处置上,刘旸都不得不多一分谨慎,有些妥协不是软弱,而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最近两年,情况又有所变化,随着权威渐固,在有些“底线”的问题上,刘旸也越来越强硬。
就比如在农事问题上,他或许没法阻止所有权贵官僚伸手,但凡是敢于伸手的,一旦发觉,必给你斩断。而胆敢欺农虐民者,更无容情,必以严刑处置。
很多时候,是不能仅凭印象看待一个人的。就说世祖皇帝吧,给臣民的印象素来是凉薄苛刻,喜怒无常,杀人无数,因此让人敬畏。
而刘旸,从小到大,都是以一副温文尔雅、谦和宽仁的面孔出现在世人面前。登基之后,慎刑少杀,更成为了他的一个新标签,是他雍熙之政的理念。
然而事实,绝非如此,不算蜀乱这种的叛乱伤亡。以大汉《刑统》为指导,若对开宝、雍熙两朝的“年刑杀率”做一个比较,就会发现,在刘旸时代,官吏百姓犯罪,死刑率要远高于世祖时代。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世祖皇帝并不把罪犯当人,一般通过刑徒营抑或流放海外的办法来榨取剩余价值。
而刘旸却在长期的观察与实践中发现,世祖皇帝的做法,于小民太过,容易激起民怨,与权贵却太轻,因为不管是在刑徒营,还是在海外,他们总是有办法逃避那些苦难,逍遥着结束刑期,然后继续违法犯罪、作威作福......
这也是刘旸上位以来,便迫不及待地对刑徒营进行改革的原因,不过,在“调合”一道上,刘旸堪称集大成者。他的改革,并没有废除刑徒营,对其利处依旧在发扬,只是在对刑徒的政策上进行了一定调整。
比如,“提高”了服役刑的标准,该杀的,直接依《刑统》斩杀,不用再送到刑徒营“受苦了”。
于是很多权贵就发现了,贪污腐败、作奸犯科的成本在不知觉间提高了,若是过了,不再有刑徒营与诸封国作为缓冲了。很多情况下,死并不是最让人畏惧的,最让人惊惧的,是皇帝学会了世祖皇帝早年的另一招,官员犯罪,会影响到后代子孙的前途:直系亲属,三代之内,不得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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