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县的港口一年四季都很繁忙,在秋冬之交的换季时期则尤其繁忙,来自北方诸道州,安东、高丽、日本诸国的商人正陆陆续续地抵达长江口,满载各地特产的商船几乎将沿长、松二江的码头、埠头挤满。
作为常客的高丽、日本商船,实无需多提,有不少都是生产自大汉,过去的几十年,大汉地造船业是蓬勃发展,横扫东亚与南洋地区,东南地区尤其说江南道更是全国的造船中心。
苏、常、润、扬的造船大厂,订单基本都能排到几年后,似高丽、日本能从大汉官商手里抢到一些份额,都是外交努力的结果。
而随着“炮舰”的出现,其中伴随着诸多新工艺、新技术的诞生,乃至新理念的传播,也陆续应用到民、商船的建造上,虽然进度缓慢,但新一轮的造船革新正发生在大汉造船行业中。
而比起过去以官办、军办造船厂为主,在最近二十年,一大批民办船厂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虽然在后续的发展中倒闭破落了不少,但剩下的都积累了一定背景、实力、资本,不只是生产江河渔船。
多年的搏杀下来,依旧在芜湖诞生了一家能够生产大海船的“广惠船厂”,堪比称“民厂”龙头。到了雍熙朝,随着朝廷对吏治的严厉整顿,对经济民生的大力发展,大汉的造船业也比开宝时代更具活力,也是“雍熙精神”的一种具现。
而比起那些兼具美观与实用的海船,反倒是那些从安东国东北部地区的“蛮船”,更具异域风情,让苏秀商民“大开眼界”。
奇形怪状,周身补丁,寒酸而破旧,即便已经到了港口,依旧让人怀疑这真的能经得起风浪的冲击,更无法想象,这些安东国东北的蛮夷在海上究竟经历了多少恐怖。
这,或许就是世界第一文明的魅力所在,足以让无数未开化的野蛮人,都不畏生死、劈波斩浪、前赴后继地朝着大汉出发,无比渴慕沐浴在大汉文明的荣光之下。
当然,能够促进白山黑水间的蛮夷部族化渴慕为行动,还是得益于安东方面的努力。过去二十多年,安东的权贵们固然给东北广大地区带去了征伐与杀戮,但同样的,也让那些处在蒙昧状态的部族开了视野。
而在那零星几艘破船到港的表面下,则还有一层背景。过去十年,尤其是安东建国的这些年,安东地区的商业是日趋繁荣。
与早期需要安东政府费尽心思地拉人不同,这些年是安东的权贵、商贾们自发地参与安东的发展建设之中。
安东封国初的那一两年,安东国从军政到官民,走了很多人,流失了不少财富,但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对安东产生了归属感的人。
很多人并不知道安东封国的原因是什么,意义在哪里,却在封国诸事落地之后,渐渐意识到对于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好处。
最直观的一点,安东还是大汉直辖之都督府时,有事情并不能求到朝廷,朝廷对安东的顾及也不会多全面。但是,在安东国治下,却是直接受安东王统治,同时也直接受其庇护,两者之间,显然后者要更强力、有效一些。
经过秦王刘煦父子二十多年经营后安东国,自给自足,问题已然不大了,尤其在以绥化城为中心的大平原上,甚至还有盈余。
但是,想要过得更好,还是离不开朝廷的支持。只是这种支持,随着中央政策的调整,从当初的直接输血供给,变成了贸易扶持。
事实上,哪怕到雍熙四年的当下,安东作为大汉封国,从国家运转的的各方面都呈半独立状态。
安东上下仍需要大量来自母国的盐茶布瓷器以及各种安东稀缺的物资、工具输入,与过往不同的是,如今任何东西都需要交易与交换。
这样的情况下,安东国反而是在经济上更具活力,当然这种活力是建立在与南方道州的商业交流上的。
在安东从事“外贸”的权贵与商贾很多,来自安东的大豆、细粮、原木、皮货、药材等商品,在大汉从来都是受欢迎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安东的商贾主要与辽东、燕山北道进行贸易,至多辐射到燕南、两河,但范围并不广。
不过,随着历时七年多的“绥远——率宾府”陆路的开通,安东国也开始有了一个可以稳定利用的出海港口。
籍此,安东的商品便开始销往更远的地方,高丽、日本二国自不用提,江浙闽粤也不再是遥不可及。
而对于安东国内的大小部族来说,他们的皮货、药材产出,基本只能通过那些商人、行会贩卖到城市、“出口”到高丽大汉,以换取所需物资。
然而这个过程,必然要被那些商贾与行会刮下一层皮,且越是偏僻的部族,受到的剥削越很。一张在大汉上流社会中价值上千贯的紫貂皮,或许只是收货的商贾用一袋盐、一匹布、一个铁锅换的......
其中巨利是足以让人疯狂的,因很长时间以来,诸多白山黑水的部族,都饱受着汉人权贵、官商的压榨与剥削,除了完颜、达卢古等在开宝北伐过程中对朝廷有所建树的女真部族还有点议价能力,其他部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只是安东繁荣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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