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伯府简朴而又不失威严,换在一年前还不是这样,只不过在皇帝力倡节俭,反复提及,并屡次批评教育那些用度奢侈之家,铺张浪费之举后,作为大汉有数的权臣之一,赵匡义自然也谨遵皇帝教诲,领会皇帝意图。
于是,广阳伯府的日常开销一下子减半,曾经那些张挂各处,展现权力、地位与富贵的金玉绸饰,都消失无踪。
除了权力与名位之外,赵匡义还是一个十分严谨克制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人,在生活作风这种小问题上,更不可能和某些人一般,逆着皇帝的意志来。
对于皇帝厉行节俭的举措,朝野之间当然一片称赞,这毕竟是政治正确的事。只不过他们背地里是怎么想的,就难与外人说了。
同时,依附于权贵们的那些奴仆、扈从,反倒是怨声一片,毕竟,他们的待遇肉眼可见地下降了。权贵们的奢侈享受,有很大一部分营养,实则是被寄生于他们身上府中的虫豸们吸取的。
当然,刘旸在生活作风上的提倡与约束,也不仅仅留于口头上,毕竟,连诏书制命都有人敢阳奉阴违,何况这种不致命的事情,该有的手段,刘旸也用尽了。
从雍熙元年秋开始,除了对一些权贵明确提出批评之外,刘旸也开始在人事上给这些人设阻,有皇城司、武德司的辅助,勋贵、官僚们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说全部摸清,总是有个脉络可循。
不听上意,那么今上就从他们最在意的地方去炮制,打他们利益核心,而正巧,从蜀乱爆发之后,朝廷便借机提出了一系列的吏治教育改革要求。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清廉能干的官吏得到了提拔,相反,曾今那些不以为意甚至肆无忌惮者,则被贬、免、流“照顾”上。其中,有不少在税改大政下兴风作浪抑或玩忽职守乃至阳奉阴违者,都得到了惩戒。
在雍熙元年下半年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从中央到地方,从行政官、司法官、治安官再到监察官,在吏部尚书慕容德丰的主持下,罢免、替换、问罪官吏达五百余人,其中有近半都是各地、各署的头脑人物。
如此大力度的吏治整风,可是刘旸继位以来空前的大手笔,引得上下格外不适,甚至在行政上引起了不小的混乱,很多人都表示不满。
尤其是川蜀爆发大乱的情况,很多人都以此来劝谏、提醒刘旸,但刘旸却也同样的理由反驳回去,川蜀之乱正是给他们上上下下提了个醒,究其原因,正是吏治污浊所致。
朝廷若不引以为戒,即行整饬,难道要等到全国各地,边地烽烟,处处叛乱,再行挽救吗?
同时,刘旸还能摆出一大堆官吏失职、权贵犯罪、豪强猖獗的案例与证据,只是在政治上整风,已经是皇帝克制宽忍的结果了。
从河清之行,到川蜀叛乱,虽然样本不算多,但皇帝刘旸倒也勉强触及到了问题的根本,当然不是土地矛盾、生产所有制上的根本问题。
而是,刘旸深刻地意识到,吏治不清,皇帝的权威不固,就别提什么改制改革,再实惠考虑再周全的政策,都别想落实好。你以为的治病良药,落到平民百姓身上可能就是要命的毒药。
也是基于此点认识,刘旸开始从“税改”的窠臼中摆脱出来,开始跨步前行,有力出击,真正从吏治着手,开始收权立威。而人事权,在任何国家、任何体制中,都是最核心的大权,刘旸当然要收到手中。
当然,要实现这个目的,不是靠简单粗暴地免些官、换些人就能实现的,如果新上任的官员与前任一般,那也只是白费功夫,反而造成政局动荡。
因此,针对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由内外臣僚们上奏提出的“税改之弊”,刘旸提出了一系列的指正意见,而这些根据实际问题、弊病提出来的政策意见,则在不断的完善之中逐渐形成刘旸的施政纲领。
总结的来说,就是“肃清吏治,加强监察,与民以惠,保证公平”。治政先治吏,安邦先安民,人治社会中以人治思想政策治国安民造成的问题,终寻求以人治的方式去解决。
这条路终点难说何方,最后也未必走得通,但随着刘旸抓住“重点”,至少眼下,是以一个稳健有力的步伐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前进。
雍熙元年的皇帝刘旸很辛苦,除了军国大事的处理,他将很多时间,都花费在官吏的考核教育上。
外放的朝官、进京戍职的地方官,从知县令长起,他每个人都要亲自接见,考察他们对履地政治民情的了解,听取他们的施政想法,同时交待他自己的用政理念。
皇帝都亲力亲为到这个地步了,自然是有效果的,正是在这样的苦心孤诣、呕心沥血之下,属于雍熙皇帝独有的权威自内而外开始建立,也是皇权也开始起步反击。
而地方上的官僚们,或许不会在意民间疾苦,但一定在意自己的权势与官帽子,皇帝也通过这场政治整风,让他们清醒得认识到,哪怕天高皇帝远,紫微城中的雍熙皇帝依旧是能掌控他们前途生死的人,不要失了敬畏之心。
刘旸也向他的臣僚们传递着一个态度,清廉自守,尽职做事,那就无事。想要进步,则做当下最重要的事,释民怨,安民心,卫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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