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雍熙元年,尤其是上元节当日,皇城之内也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元夕庆典,新皇降诏,军民共乐,普天同庆。至此,洛阳的士民百姓们才最终确认,国丧当真彻底结束了,他们的生活终于能够恢复正常了。
延康大街坐落在北城,并且是直通皇城的干道之一,也是北城最繁华的商业大街。从去岁冬至之后,延康大街便已然开始复苏复营,店铺开张,酒肆营业,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到如今,已然彻底恢复往日的繁荣气象,乃至更甚之,压抑了多久,爆发就有多猛烈,元宵以来延康大街市间的景象,便充分反应了这一点。
洛阳城乃至整个大汉帝国的士民百姓几乎是在进行一场报复性的消费,市井街道,由日至夜,由晚到早,喧哗不息,热闹不止......
至少在最近一个月的时间内,登基、元夕两大盛典,再加上整个京城的民间情绪与消费氛围,让所有经营酒肆、妓院,茶楼、饭馆,以及酒肉、瓜果、粮食等商品物资的商贾赚了个盆满钵满。
笔直而开阔的延康大街上,居中缓缓走来两骑,并辔而行,右边一人年长些,皮肤略显粗糙,但一双眸子格外锐利;左侧一人年轻些,面带风霜之色,眼神几无波澜。
但两人显然都不是凡人,不只因为仅仅护卫其后明显出身行伍的两队扈从,还因为二者那特殊的气质,那种油然而发、理所当然的自信。
正是大汉康居王刘晔、饶乐王刘昕。过去的半年多,大汉的皇室宗亲们,尤其是世祖皇帝分封的那些诸侯国王,都陆陆续续地抵京奔丧,近的早的尚能赶上葬礼,远的晚的至今未归,指的就是齐王刘昀。
如魏王刘旻、凉国公刘晔者,安西距离虽远,但终就是扎实的陆地,风雨无阻,一路纵马奔驰,总归是在葬期之赶到了。
到如今,距离世祖皇帝下葬已然快三个月过去了,新皇的登基大典亲眼见识了,元夕御宴亲身参与了,这些个诸侯国王依旧逗留京师,未曾返程就国,显然是有其原因的,并且不那么单纯简单。
此时,刘晔骑在安西大马背上,微微仰头,直面春阳,沐浴着灿烂的春光,一副陶醉的模样。
徜徉于繁华的延康大街,倾听着那动人的喧嚣,刘旸面露笑意,发出一道深沉的感慨:“还是洛阳好啊!热闹,亲切,就连这混浊的空气,都这般让人陶醉!”
一旁,饶乐王刘昕听了不由笑道:“十三哥,回京已近三月,这洛阳的空气,还没有吸够吗?”
“虽非生于斯,然毕竟长于斯,这份感情总是不一样的!”刘晔道。
闻言,刘昕则轻声说了句:“如今的洛阳,繁荣璀璨依旧,但于我们这些人而言,却是大不一样了!”
刘晔显然领会到刘昕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大汉的天都变了,我们又是天家的人,自然大不一样!”
刘晔与刘昕两兄弟,从小关系就亲近,即便在刘晔西北从军期间,联系也未断绝。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系依旧没有生疏,反有种越陈越香之感。同时,随着见识阅历、世事经验的增长,兄弟之间能够可谈的东西也更多了。
前者,因为世祖皇帝丧礼之事,兄弟俩还算克制,会面也基本在正式场合,但自开春以来,万物复苏了,大汉朝廷各项政治活动也日趋正常,兄弟俩活动就变得频繁了。一些聚会活动,包括涉及封国的公务活动,都是一同出入。
“马惊了!”正当二王随意地谈着天时,几道惊呼声传来。
抬眼望,只见原本安定祥和的延康大街已然陷入忙乱之中,人如鸟散,惊呼不断,远远地便见着一匹通体发黑的骏马正肆意地狂奔而来,已然撞伤撞倒了不少人与事务。
见状,刘晔眉头微凝,下意识地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宝雕弓,然稍一思索,紧迫间又拔出一柄锋利的长刀,飞身下马,径直迎上那匹脱缰野马。
“十三哥小心!”
身后,刘昕只来得及提醒一声,然后便眼睁睁看着刘晔展现勇猛英姿,一匹那般雄健又在高速奔跑的马,竟然生生被刘晔给砍倒了。
脖子砍了一刀,前蹄断了,腹部则被那长长的刀身给捅到底,一时间鲜血飞溅,健马似乎终于从野性中恢复了过来,但随着生命力的流逝,躺在地上做着挣扎般的抽搐,呜咽哀鸣之音也显得有几分悲凉。
而相比于惊马飞奔带来的混乱,反倒是这种血腥的场面更令满街的人恐惧,惊叫声更加响亮了,而其中,很快有一道凄厉的惨叫声“脱颖而出”。
只见一名身穿绸服、头顶幞头、体态半胖的中年人气喘吁吁、脚步蹒跚跑到马前,看着那一地的鲜血与惨状,直接跪倒了,哀嚎不已,嘴里连呼“死了”、“死了”。而其身后紧跟着的两名家丁打扮的汉子,见其状,也都垮着张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谁干的?”那中年人很快擦了擦泪,站起来朝左右嘶喊道:“谁干的!”
目光很快便投到了刘晔身上,而见得他那慢条斯理擦拭身上血液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指他,手指头都在颤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我家郎君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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