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晦暗,是否下令扎营?”前来汇报的马全义问道。
刘承佑看了看天色,确已近日暮,本就是体察民情,巡视民生,并不赶,直接吩咐着:“在中牟歇一夜,你去安排吧!”
“是!”马全义并不废话,一如既往地干练。
照理说,这些事情是要史弘肇来做的,可是,根本没有见到人影。刘承佑凝眉问道:“史弘肇呢?”
“中牟县闻御驾至,官民迎驾,史都相先行前去县城,准备迎驾事宜。”马全义答道。
“朕知道了,你去吧。”刘承佑眉头稍微皱了下。
中牟县城前,十几名县衙官吏并驻守当地一部禁军,早规规矩矩地等候着,另外有三百多名百姓也老实地候在土城垣下。天子驾临,士民迎驾,自然是荣幸之事,但是,被强驱而来,那味道就便了,纵使乐意也不乐意了。
史弘肇领着一队部曲站在前面,一身外慑的威严,令人生畏。可惜等了许久,眼见着西巡队伍就地安营,而刘承佑身边的殿直军官很快前来传他口谕:“朕不入城,召中牟县令、丞、尉前往御营问话!”
“臣等奉诏。”
“都相,下官等已于城中准备好了天子下榻事宜,陛下这是何意?难道下官等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闻召,中牟县令,凑到史弘肇身旁,小声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史弘肇语气格外冲,瞪了这七品小官一眼,都不搭理,踩着马镫上马,领着部曲便回行营而去。
县令等不敢怠慢,没马骑,只能提着官袍,小跑着前往御营觐见,心头忐忑。留下迎驾的士民队伍,尴尬地待在城下,继续等不是,散似乎也不妥。
于营中接见中牟令,刘承佑都没怎么正眼看,漫不经心又疾言连发几问。县官吏人数,县治民几户几口,府库情况,田有多少,良瘠如何,春耕进展如何,......
稍微让刘承佑正眼视之的,是中牟令虽然回答地磕磕绊绊的,但基本都依序答来,未有疏漏,看起来,是做了些功课。派范质核查,虽有些出入,但至少证明,这中牟令还算个有为官员。
察其官声,在民间口碑一般,其他方面没有突出的政绩,但是于屯田安民上,费尽心血,或者说自前番刘承佑对全国降下一道“劝垦诏”后,这中牟令便十分积极地劝课农桑。
不说其他,就这领会中央政策的聪明劲儿,便值得肯定,中牟令也算一个偏才。但是,作为近畿大县,有此政绩,刘承佑此前竟然在奏章上没有看到过,提都没提到过。
刘承佑亲自见到了,直接降诏嘉勉,虽然没有直接进行什么大跨度的擢拔,但是,既入帝眼,也足使其兴奋不已。若是够聪明的人,耐心应该也不错,或许还会更加卖力地把事情做好。
在中牟歇一夜,第二日,按照既定行程,继续西行。以中牟迎驾之事,刘承佑再度下诏,派骑卒先行发往沿途州县:御驾西巡,诸州县官员不需接见,严禁扰民。
慢吞吞地,花了足足三日的时间,御驾方至郑州。对于已故魏王刘承训在中原搞的屯田事,在奏章上刘承佑见得太多了,但耳闻为虚,眼见为实,故一路慢行细看,十分认真。
没有让刘承佑失望,郑州屯民数万,朝廷前期也投入了不少财物力,再加有刘审交这个能臣在。
自深入郑州境内之后,见着那连田阡陌,青苗密布,就足使刘承佑满意。农户们虽然仍面有饥色,过得不算好,但至少安稳下来了,这个世道,能得个稍微安稳的日子,真的太不容易。
虽是西巡,但也只是走马观花,说刘承佑认真,也只是相对意义上的。亲民之举,也只是接见乡里贤达,邑镇小吏。至多,也只是在大符与髙怀瑾的陪伴下,亲自在田园间作秀一般地走了一圈。
至于微服私访,查恶惩奸的事,根本不存在。
郑州城,是刘承佑沿路来,第一次进入的城邑。在州衙,帝后妃一道,接受刘审交为守的郑州文武职掌吏参拜。刘承佑也是练出来了,说了些劝慰、激励、警示的场面话。
“老臣参见陛下!”夜间,郑州宾驿临时改造成的行在中,闻召而来,刘审交谨慎地朝刘承佑行了个躬礼。
“刘卿免礼!”刘承佑起身,亲自将之扶起:“赐座。”
态度亲善,让这老臣有些受宠若惊:“谢陛下。”
比起当日在洛阳接见的时候,刘承佑对刘审交的态度明显更好了。至少在洛阳的时候,刘承佑明显还端着架子,一举一动都凸显着他皇帝的威严。
如今,他倒不需要那么刻意了。
“在东京时,自奏章中,朕常见,郑州归治,士民安定之言......”落座说了两句客套话,刘承佑淡淡地发着感慨:“然西巡入郑州以来,亲身历闻之后,朕才发现,郑州的情况,原比奏文所描述的,更加安定。此皆刘卿抚理之功啊!”
“在其位,谋其政,这都是老臣应该做的。只是老臣年迈昏聩,万幸没有辜负朝廷信任。”刘审交回答地四平八稳的。
这些累朝老臣,言行始终,总能让刘承佑感受到一丝“油滑”,只是比起当日在洛阳,刘审交对刘承佑的态度,也稍微亲和了些。毕竟活了那么大的岁数,宦海浮沉多年,看人看事的眼中总归有的。虽然刘承佑登基以来,还没有进行太大的动作,但就冲着这月余以来的施政手段,便足以证明,这会是个有为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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