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杨业满脸的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皇帝单独留下他是这样一个交待,抬头愕然地望着刘皇帝,抱拳即道:“陛下,这如何使得啊?”
刘皇帝淡淡然地笑道:“如何使不得?”
杨业:“都察院总天下监察,权大责重,臣何德何能,敢居其首!”
“怎么,你杨重贵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刘皇帝慢悠悠问道。
闻言,杨业沉吟了下,再度拜道:“陛下,臣是武臣,从来粗条大意,且无监察相关经验,恐难以胜任,勉强为之,只怕误事......”
听着杨业的解释,刘皇帝不禁抬指掏起耳朵,也不管此举是不是影响他皇帝的威严,直直地冲杨业道:“你当过行军都监吧!管过军法军纪吧!监察之事,万变不离其宗,能监军纪,难道就不能察政风?
你这番话,只会让朕觉得这是在糊弄朕!”
“臣万万不敢!”听刘皇帝这般说,杨业腰躬九十度,赶忙表示道。
刘皇帝则没理会,继续道:“至于文武之别,文武并用,将相和协,朕已经提倡了几十年了,怎么你杨崇贵还抱有畛域之见?
不管是殿前还是司兵部,你都是头脑,你自觉做的事情,与朝廷那些所谓文臣担任的部司,有何根本区别?
过去十来年,巡狩地方,检点诸军,所担职事,又岂能是武臣所能概括的?”
面对刘皇帝这样一番话,杨业再度沉默了,不管他持有怎样的想法,不愿去接掌都察院的态度是明显的。
迟疑了下,杨业又道:“都察院主官事关重大,吕相主管吏部,是否听听他的意见?”
“朕要调整朝廷职事,还需要听吕端的意见?”
“兼听则明,陛下也一向听卑纳谏,广采群章......”
“够了!”刘皇帝粗暴了打断杨业,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少许愠怒,调整姿势,身体前倾,审视着杨业:“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曾几何时,对朕的命令,哪怕是刀山火海,生死绝域,也是一往无前,慨然赴之,怎么今日只是调整一下职事,你便满口推搪!
但有所命,无有不从,适才还在向朕表态,看来也是言不由衷了!伱杨业,如今也学会虚言应上了......”
刘皇帝一番话,语气倒没什么异常,顶多有几分感慨,但听在杨业耳中,有如雷霆霹雳。站是站不住了,慌忙跪下,长拜道:“臣糊涂!臣有罪!”
见状,刘皇帝一双老眼眯了起来,眼神之中饱含深意,余光之中甚至透着点危险的意味。此时的杨业,被无尽的压力包裹着,一直到他快喘不过气了,方听刘皇帝开口了:“起来吧!”
“臣不敢!”杨业甚至不敢起来,依旧跪着,额头触在清凉的地面。
刘皇帝也没有强求,只是以一种略显怅然的语气,平缓地说道:“朕和你交个底吧!朕让你去都察院,主要有两点考虑。
其一自不必多说,大汉承平已然二十多年了,虽有些战事发生,也只是些小打小闹,无关大局。而一旦偃武修文,上上下下,就难免懈怠,包括朕在内,也是如此。
吏治从来是朝廷为政的头一等大事,然而,不论朕如何调整完善制度,如何大力惩治贪腐,总避免不了一些人的堕落,从功臣勋贵,到文官牧守,人心堕落之快,风气败坏之速,依旧大大出乎朕之意料。
这些年来,朝廷屡生弊案,各地骚乱不已,乃至如榆林之叛这等震动朝野的大案,其内因莫不是大汉自生出了毛病,否则何以让区区党项及徙边土豪猖獗。
这两年,朝臣们给朕营造出一片清平世界的假象,好似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已经到来了,然而事实如何,朕是一点都不敢恭维。
光鲜的背后,有多少腌臜,河清海晏之下,有多少蝇营狗苟,连自己都分不清了。对于当下的吏治,朕是已经十分不满,这其中,吏部在用人方面有其失当之处,但都察院在监察纠弹事务上,就是渎职了!”
刘皇帝越说越严厉,到最后已经变得杀气腾腾了:“朕调阅了近十年的档案,大汉出现大大小小的弊案,大部分竟然是皇城、武德二司察觉举报的,而每一桩弊案牵扯出的人,除了大小官吏,总免不了都察院的职吏,有的人渎职懈怠、监管不力,有的则干脆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朕听过一个说法,都察御史,是朝廷最轻松的官,只需动动嘴皮子即可,上下一水的清流言官,平日里也只需盯着上面即可。
还有人说,都察院监察不力,都因为皇城、武德二司逾制,侵犯了他们的职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作风软了不打紧,但根子若坏了,那就休怪朕连根拔起了!让你到都察院,就是要你给朕整饬当下这些不正之风,就从都察院开始,内则清理弊害、重塑权威,外则澄清吏治,严肃政风!”
杨业听得入了神,坚毅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等刘皇帝住口了,直身拱手道:“陛下之意,臣明白了,只是,一定要臣肩负此事?”
“怎么,怕得罪人?”
杨业摇摇头:“臣不怕得罪人,只是......”
见他还有疑虑,刘皇帝摆摆手,继续道:“至于第二点,便是用你的原因了!功臣阁里,朕也算把勋贵们痛斥了一顿,很多人面上顺从,但内心里恐怕是不服的,王彦升便是最具代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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