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政事堂事务,一向是由李相公主持,今赵公还朝复位,不知李相公当如何自处?”这个时候,一直少作话的刘旸开口了,行了一礼,平静地向刘皇帝问道。
闻言,刘皇帝偏头看向刘旸,沉吟了下,有点随意地道:“赵卿回来太过高兴,倒是把李昉给忽略了。那依你之见,你这恩师,当如何安排啊?”
刘皇帝这话里,似乎带着点刺,不过刘旸心神却十分稳定,面态自然地应道:“近来漠北多事,乃蛮连续东侵,与契丹屡发冲动,塞北局势不稳,臣以为可让李相出任山阳,往镇漠南!”
听到刘旸的提议,刘皇帝稍微想了想,心中暗叹,这个儿子,倒是重情义,如此费心直言,却是为了拯李昉于朝政漩涡。
山阳.....虽在偏处北疆,但可不是贫瘠之地,这些年依靠这各种牲畜及皮革出产,经济发展十分可观,又不乏沃土,号称塞上明珠的地方就有几颗。
更为关键的则是,不论接下来税改政策如何变化,以山阳的地理民情现状,都不会改革的重心,对于因税改而麻烦缠身的李昉,山阳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不过,刘皇帝并未如刘旸之愿,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李昉是文臣,漠北纷扰,需要军事干才,他能岂能起到坐镇边疆的作用?山阳另换人去,着京畿都指挥使慕容承泰北赴任职,至于李昉,就让他去河南,接替史德珫,统管不了全国税改,河南一道总不至于如此迟误了吧!”
听此吩咐,刘旸呆了下,心中微叹,只是表示认可,李师终究难以彻底摆脱此间纷扰啊......
如此,大汉朝廷中枢的又一次重大人事变动,就此定下了。数月之间,来来去去,足足有三名宰相的变动,从王着到李昉、赵普,每一个都是足以影响朝局的变动,当然,一切的变化也都是围绕着税制改革。
说起李昉,少年得志,高中状元,成为皇帝近臣,也算是元勋故旧。由于出色的文才,在士林中威望甚高,又因屡任重职,还担当过太子太傅,在朝中的地位也十分崇高。
但其仕途际遇,却并非一帆风顺,可以说屡起屡扑,起起落落,不甚寻常,若是算上当年的登闻鼓案,这已是李昉第二次被降职黜免,外放离京了。
当然,所谓的不顺,也只是相对而言了,毕竟李昉的人生早已达到了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自中枢到地方,各级职位都担任过,包括一言九鼎的宰相,履历之丰富,际遇之复杂,也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说完李昉的安排,刘皇帝又露出笑容,亲切地对赵普道:“赵卿千里赴京,一路辛苦了,先回家安顿,歇息片刻,晚上朕再给你接风!”
“谢陛下!”赵普也不推辞,起身拜道。
离开垂拱殿,刘旸与晋王刘曦联袂而行,兄弟俩缓缓踱步于宫室之间,一时都没有作话,只有轻微的脚步声,飘忽于廊道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良久,终是刘旸开口了:“三弟,陛下此番委你以要务,可是重任相托啊!”
听其感慨,刘曦瞥了刘旸一眼,背在身后的双手摊开,面露苦笑道:“不瞒太子殿下,臣也大感意外,如今,只感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吧,生怕辜负了陛下信任!所幸,有赵相公主事,臣想来只有尽力做好辅助工作,希望不要出现太大的差池吧!”
刘曦这么说,刘旸摇了摇头,看着刘曦,表情认真地道:“三弟谦虚了!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佐世济民,安邦定国,比之任何宰相贤臣都不差。陛下对你的信重是人所共知的,以皇子拜相辅政,这还是当朝第一例,只需好自为之,为国为民,发挥出你的才干即可!”
刘旸这番话落,刘曦平静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面上倒也从容,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对刘旸道:“殿下可是高看臣了,我何德何能,岂敢同朝中良臣贤相相比,我这闲散的性子,素为陛下斥责,此番,想来也只是因缘际会,要做的也只是些得罪人的差事罢了......”
对于刘曦有些小心的回答,刘旸沉默了一下,方才轻笑着叹道:“我只是有感而发,三弟不必介怀!”
兄弟俩又闲扯两句,各自离开,只是没走两步,刘曦忍不住回首,望向刘旸那挺拔的背影,两眼之中露出深思,眉宇间隐隐有些愁绪。
刘曦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哥哥当得并不容易,但如此敏感的表现,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适才交谈间那么多暗示,不断的机锋,也让刘曦暗自警醒,性情温厚如刘旸,也难免猜忌之心,他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轻松不起来的。
另一方面,则默默揣摩着刘皇帝的用意,让他参与税改,刘曦是提前预料到的,从安排他与刘旸一道出城迎接赵普就已经窥出些端倪了。
但是,拜他为尚书仆射,入职政事堂,这是刘曦怎么也想不到的。就如刘旸所言,皇子拜相,自刘皇帝当国以来,就从来没有过,当年,他们这些年长的皇子,参与中枢朝政最深也就是担任一部司主官,即便如此,也饱受瞩目。
而放宽到立国以来,那也只有建国之初,刘皇帝与先魏王刘承训兄弟俩,以皇子亲王之尊,参赞朝政了,而那时,刘皇帝也曾有宰臣的头衔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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