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十七年冬季的开封,比以往多了一份柔和,晨起有朝阳,日暮有彩霞,碧波黄叶也为京师增添了一份绚丽的色彩,与往年难免的萧索凄凉相比,今年始终是一片繁茂盛景。
对于东京的官民而言,这个冬季,也显然要舒适得多。当然,对于一些官员而言,这是吉兆,而且是大吉之兆。
朝廷之中从来不乏聪明人,也更不缺善于联想、精于揣摩上意的人,并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很多人都把这个舒适的冬天联系到了一件事上,那就是还有几个月,刘皇帝的诞辰又将至了。
三十年前,刘皇帝的诞辰就被朝廷定了嘉庆节了,当然,那时候,是一些礼部官员为了迎合刘皇帝的谏言,而刘皇帝也正处于稳固皇权、扩大自己影响力的阶段,似这种把自己生辰定了朝野举国庆祝节日的手段,也用得出来。
因此,每年的三月初七,嘉庆节都是照常过的,三十年下来,也已基本融入到大汉官民的生活之中了。
把皇帝生日形成一固定节日,是从李隆基开始的,不过,刘皇帝的“嘉庆节”的推广程度以及被接受程度,显然是远超李隆基的。
至少在当下,刘皇帝身上的“神性”是远超那天宝皇帝的,如今可没什么“千秋”、“天长”,只有刘皇帝的嘉庆。
可以想见,不消多,只要大汉能够稳固维持个一百年,那么“嘉庆节”就将成为一个固定的传统节日。
对这一点,刘皇帝是很有些虚荣心作祟的,功盖千秋,留名青史,他是已经做到了,但这种让自己的声名与华夏的文化、传统、习俗相结合的事情,他还是很有动力。
早年的时候,刘皇帝还不是特别在意,那时候他的精力都放在强国富民上,但如今,他是越发留意在乎自己的身后之名了。
嘉庆节,只是其中一个极具代表性的标志罢了,就像人们过端午就能想到屈原,刘皇帝希望的是,将来百姓过嘉庆节,也能想到他刘皇帝。
就目前来看,这个效果是显着的,当然,这伴随着一定的行政干预。如今,每到嘉庆节,全国道州,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会进行一定的庆祝活动,焚香祷告,也是当日官民们的日常活动之一,或为刘皇帝祈福,或向刘皇帝祈福......
而在刘皇帝的重视之下,官方的庆典活动也是越来越热闹了,并且,将嘉庆节也被定为全国官员的固定休沐日之一,休三日。
毫无疑问,这就是在搞个人崇拜,甚至有些不顾吃相地神化自己,并且万众推戴,不会受到任何指责,当然也没人敢说什么怪话,表达什么不一样的观点。
而事实上,在当下的大汉,刘皇帝早已比肩神只了。去年的时候,刘皇帝兴致所来,专门接见了一批进京述职调迁的地方官员。
场面令人“感动”,上至知府,下至知县,在见到刘皇帝之时,都是涕泗横流,不能自已,问其缘故,也是激动难言,艰难地表达自己喜悦之情。结果嘛,刘皇帝欢喜之下,又抽出时间,专门请那批官员吃了一顿饭。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即将到来的开宝十八年嘉庆节,自然引得满朝重视,这一次,重要程度显然要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因为那是刘皇帝年逾五十,人生半百。
别的且不提,寻常年份的生辰,刘皇帝可以简单地操办,不做铺张,但这种十年整寿,还是值得多加几分重视的。
就是刘皇帝不提,那些贴心的臣子都会积极应对。因此,还在十七年冬,朝廷上下已经开始筹备起几个月后的嘉庆节了,并且由赵普亲自主持庆典的策划与筹备,汲国公薛居正担任司礼大臣。
而从入冬开始,朝廷内部,包括那些言官,都把极大一部分精力,都转移到对刘皇帝的歌功颂德上了,各地的祥瑞又开始扎堆出现了,就连开封这个舒适的冬季都能牵强附会扯到吉兆上去。
在这满朝汹涌之间,还是有清醒之人的,比如太子刘旸。从内心而言,朝堂如此大张旗鼓,大动干戈,朝廷内部这样的风气,是不正常的,臣工们都忙着去吹捧赞誉刘皇帝了,忙着为皇帝歌功颂德,那政事民生,显然就没那么多人去关注了,甚至会影响到朝政的正常运转。
不过,他又不能开口发表什么异见,更不能阻止,他既是太子,又是皇子,总不能冒着担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吧。
甚至,刘旸能肯定,他要是真提出什么有违大流的意见,有些言官甚至敢指责他,明面的攻讦或许不会有,但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一定不缺。
这也是刘旸有苦难言之处,近来心情也难免沉闷,强颜欢笑之下,心中实则是愁苦不已。当然,刘旸顾虑忧愁,也不只来源于此事,东宫纷扰,后宅不宁,也让他颇为郁闷,甚至有种心累的感觉。
这几年,围绕着太子妃与赵妃展开的东宫内斗,是越发激烈了,过去,大臣们看到的是皇子间可能的夺嫡,如今,已经有人看到第三代去了。
迄今为止,刘旸的太子之位,仍旧是稳稳当当的,几乎是牢不可破,而一个二十年的太子,也早有了足够深厚的底蕴与影响,哪怕没有母族的支持,刘旸仅靠自身,他这么大旗也是足够牢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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