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佑很听话,表现得也很洒脱,说让歇息休养,就老实地待在府中,舒缓半载戎马倥偬的疲惫与压力,表现地十分安分。
抛却一切军政,每日就在府中读书、练字、习武、充实自己,如当初在晋阳那般,每日早晚进宫给母后李氏请安,回府便如往常,偶尔与耿氏调调情,还在府内的园圃中垦出了一片地,捣毁了原本的花花草草,种了点小菜。很闲适,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
然而在暗地里,刘承佑对朝政、对国事、对京畿乃至天下局势,没有放松过片刻关注。
清晨,晨色尚且朦胧,雾气尚未彻底散去,刘承佑便已身在仁明殿中,给李氏请安。殿中,则是日常的母慈子孝的场景。
“来,试试,合不合身?”李氏亲自拿出一件锦袍,给刘承佑换上。
刘承佑一副谦孝的表现,任由李氏在自己身上动作。知道刘承佑喜素色,李氏刻意挑选的灰锦,上边绣着一些银白色的山海花鸟图案,显得十分精致。
“殿下,这些花纹,都是娘娘一针一线,亲自绣的。”边上,一名伺候的女官对刘承佑道。
“慈母手中线。”闻言,刘承佑顿时朝李氏奉承道:“娘亲真是心灵手巧,您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
李氏则不由白了刘承佑一眼,如今刘承佑说些甜言,她也是见怪不怪了。退后两步看了看整体效果,凤眉一蹙:“有些偏大了,脱下来,我再改改。”
“不用了,正合适。”刘承佑则抻了抻手,轻声道:“再过个一年,也就贴身了。”
“早膳准备好了。”内侍前来禀报。
刘承佑朝李氏一抱拳:“儿刻意没吃早饭,又要在您这边蹭一顿了。”
“早准备了你的碗筷。”李氏伸手,在刘承佑额头轻柔地点了一下。
一碗粥下肚,李氏凤目瞟着刘承佑,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几日,在府中歇息得如何?”
刘承佑回答:“甚好,已尽释征伐之疲。”
“官家让你休养,你便好好休养,莫要焦虑,心情郁结。国家初立,百废待兴,还需你们父子,合力图兴......”
听李氏这么说,刘承佑不禁抬首,诧异地看着她,只见她母亲的雍容玉面上,神态自然,嘴角噙着点柔和的笑容,那双慈爱的眼睛,却是有些深邃。
“是!”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刘承佑轻声应道。心中却是不禁猜测,母亲突然说这话,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受刘知远的指示前来安抚自己?
自李氏那儿告退后,自垂拱殿那边来人,刘知远相召。顺道,刘承佑便去了,途中,遇到了同样受召的刘承训。
两兄弟打了个招呼,寒暄两句,刘承佑看着刘承训问:“大哥,你身体如何了?”
秋晨确实清凉,风冷飕飕地刮,不过却也没冷到那个地步。但刘承训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袍子,把头都罩起,似乎受不得风吹。
刘承训的身体状态显然不怎么好,白皙的俊脸上泛着一团异样的红润,紧了紧身上的袍子,露出点笑容答道:“并无大碍,就是一般的伤害,服过太医开的药后,已然好转许多。”
观察着刘承训表情,刘承佑眉头稍微蹙了下,提醒道:“大哥不要太过劳累了,流民之事,可多交与下面的官员去做,不需如此辛苦奔波。”
“无妨。”刘承训摆了摆手。
这些日子,刘承训基本都忙着处置京畿地区流民的问题,从刘知远那里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支持,在郑州地区,划定了一片区域,用以实施官屯。还举荐前三司使刘审交为郑州刺史兼营田使,负责实施政策。
这一回,刘承训倒是用对了人,刘审交已年逾古稀,但此人老而弥坚,且治政才能卓着。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每历事,矜恤抚理,官民称善。以刘审交落实其事,却是十分顺利,井井有条,纵使日子艰难,有这么廉平慈善的老人做榜样,却也能抚定人心。
刘承训呢,则一心扑在上面,时不时还亲自西去郑州察看情况。见那边有了效果,听说刘承训已经打算着手其他地区的。看起来,刘承训有些急。
见刘承训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刘承佑也没再多劝什么,落后半个身位,两人联袂前往,随口问道:“大哥可知,父亲相召所谓何事?”
刘承训扭头瞧了刘承佑一下,眼色微闪,轻咳两声,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应该是整军之事吧。”
近来,汉廷军政,以两件事为要,其一是诸节度调迁,其二便是禁军整饬。节度调迁,仍在商讨中,调谁,何时调,非特别紧要,但禁军的整治却是眼前的事,甚至于,只有禁军整肃了,汉廷才能腾出精力来对各地的方镇进行调整。
垂拱殿中,枢密使杨邠、副使郭威、三司使王章,再加禁军统帅史宏肇并在。刘知远阅览着最终的整编章程,史宏肇则亲自向他汇报着。
“侍卫司下马步军依前例,设护圣、奉国两军,两军属下分置马、步军。前朝众军,广锐、散都头二军沿置,余下如兴国、威顺、忠卫、兴顺、弩手、宗顺等军,兵不满员,将校空遗,尽数裁撤,兵马并入新军。北来河东兵马,留武节、兴捷、龙栖三军,余者裁撤并入三军。另,臣等议取诸军少年精壮者,新设大军,以为禁军精粹。以上大小诸军额满之后,余者另设小军,军号另置......侍卫司下辖诸军,整顿结束后,马步军计以十一万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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