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经过通报入内,没有理会行礼的喦脱,高贵妃看着坐在炕上一副沉思状的刘皇帝,轻声唤了句。
“你来了。坐!”抬眼看着半老仪态的贵妃,刘皇帝露出一道温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热炕。
高贵妃并不拘束,盈盈一礼,然后上前倾身,硕臀自然地压上炕的边缘,看着刘皇帝,关心地问道:“你感觉如何了?”
闻问,刘皇帝说道:“太医针灸已毕,感觉好多了,待在这炕上,都忍不住盗汗了。我看呐,在洛阳宫中,也可以搭些炕,不要嫌其鄙俗,能取暖便好,百姓用得,朕用不得?”
见刘皇帝精神甚好,高贵妃也是一副放下心的表情,从怀里取出两个筒状的皮裘缝制物,说道:“这是我缝制的两条护腿,再出行时,穿上!”
感受到贵妃的这份心意,刘皇帝的目光也显得更加柔和了,拿起摸了摸,质地柔软,显然用料上乘,不知是什么珍奇野兽被扒了皮毛。当着贵妃的面,刘皇帝穿上了,还伸了伸腿,对她道:“不错,正合适,也舒服!”
见状,高贵妃自然大感欣慰,虽然刘皇帝表现得有些刻意,但终究让女人心满意足。探手进入被我,一双已不复晶莹的手,轻轻地替刘皇帝揉着小腿,高贵妃问:“我方才看到孙太医了,他人战战栗栗的,出了何事?”
闻之,刘皇帝不由一乐,答道:“无甚大事,太医嘛,给朕施针用药,从来拘束局促。他应当只怕是在自己吓自己,胆怯如此,如何能准确诊断、妙手回春?”
听刘皇帝这么说,高贵妃说道:“我倒觉得,不是太医胆怯,而是官家威严过重,臣下不敢不畏,甚至不敢说话进言!”
“我有这么可怕吗?”刘皇帝仿佛没有任何自觉,洒然道:“我素来广开言路,兼听群采,何曾阻塞言路了?”
言罢,反应过来,目光微凝,盯着高贵妃那张满待着成熟风情的面容,轻笑道:“你似乎话里有话啊!有什么话,径可直言!”
“我这点道行,果然瞒不过官家的眼睛!”高贵妃也是一副坦然状,小小地恭维了一句,然后说:“我来之前,遇到国舅了!”
“他托你向我进言吧!”刘皇帝直接指出。
贵妃略感惊讶,问:“官家已知晓?”
“他在庭前逗留了那么久,我岂能不知!”刘皇帝说道:“甚至,我还知道他托你所谓何事!”
说着,刘皇帝不免感叹,道:“我这个舅舅啊!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同我讲吗,还要绕这个弯子,经你张嘴。倘若据理直言,我会责难他吗?哪怕位及宰相,有的时候,他还是缺乏格局啊......”
“所谓天威难测,官家深不可度,大臣们进言做事,自然难免迟疑束手,有所顾忌!”贵妃应道。
刘皇帝:“此为驭臣之术,当皇帝的,岂能事事都让臣子看透了?君威不重,皇权早晚扫地......”
看刘皇帝这严肃的模样,高贵妃却笑了,道:“官家所言自是有理,何必与我这妇道人家争辩!”
见状,刘皇帝也忍不住恢复笑意,摆摆手:“习惯了!”
看着刘皇帝,高贵妃道:“既然官家已知国舅来意,就不用我再多言了吧!”
刘皇帝摇了摇头:“你既然做了国舅的信使,这话总要带到位吧!他怎么说的,你复述一遍,我权且听听!”
看刘皇帝稍显玩味的神情,贵妃也不拖沓,直接将李业那番劝谏之言代呈。听完,刘皇帝的反应比较平淡,只是悠悠然地说道:“还是这些老生常谈啊!”
沉吟几许,刘皇帝问贵妃:“你什么意见,觉得该不该走下去了?”
“不论官家驾幸何处,我都当随驾!”高贵妃这么说。
听其言,刘皇帝嘴角一咧,道:“不必逢迎我!说你最真实的想法!”
与刘皇帝对视了一下,贵妃一张玉容渐变严肃,略作犹豫,还是认真地说道:“官家要我说实话,那我就实话实说。依我的想法,不能再继续走了,纵然不为随驾众人考虑,你身为一国之主,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
河西虽属国土,官家欲亲巡,这份志气,所有人都感佩,驾临姑藏,官民们也都能感受到你的诚意。
但是,此地终究僻远,水土气候与中原迥异,寓旅者短时间是难以适应的。行营之中,那么多伤病,就是明证。
将士都如此,随行的皇子女、大臣、宫侍,他们身体也并非全部强健,病倒的也不少。如此时节,实非出巡良选!”
“当年我又不是没有冬巡过!”刘皇帝这么道,他又想起了乾佑二年冬季那次对河北军事的巡视。或许也正是过去巡视亲征的经历,让刘皇帝产生一种错觉,让他刚愎固执,听不进劝。
高贵妃平和地答道:“那一次,没有走这么远,旅途也不似此番复杂艰险,官家的双腿也还未受这风痹之苦......”
“我又何尝不知啊!”刘皇帝沉默了下,终于低声呢喃道,虽然表情仍显固执,但态度却显得松动了一些。
“我再想想!”刘皇帝这么道。
“是!”高贵妃应了声,也不再赘言。
刘皇帝自个思忖片刻,突然抬头,问:“只怕行营中,都不愿继续西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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