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左小臂截肢,受辱的埃恩雷德更希望于自己的雷厉稳固自己的权势。
他带着王国最精锐的部队驻扎在这边境的多勒村(谢菲尔德),关于麦西亚大王威格拉夫的领土要求,那是自然断然拒绝。
可事到如今双方大军陈兵边境,真的爆发全面战争,对诺森布里亚也绝非好事。
正值麦收结束,有着充足粮草的埃恩雷德实在有着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和麦西亚军僵持下去。
但与诺森布里亚有所不同,麦西亚的都城在牛津。牛津至焦灼之地多勒村,走传统土路足有折合二百公里。
而约克抵达这里只有折合七十公里的道路,仅就后勤方面,诺森布里亚占有便宜。
几名骑马的信使发疯一般冲向多勒村,冲向国王的行帐。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约克发生了大事?”负责牵马的战士拦住他们,随口便是询问。
信使皆是面带惊恐,他们是跌落马下,爬起来便是伸手嚷嚷要去向国王禀报重大事件。
还有什么要事比抵抗麦西亚的侵略更要紧的?
在国王的大帐中,一身锁子甲、左臂挂着带着皮手套木质假肢的埃恩雷德,召见禀报的信使。
且见几人全都跪趴在草地上,为首一人见得君主,张开双臂就是大呼:“是维京人!他们又来了!他们兵力巨大,海面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船只。那是如山一般的大船,有数千名凶狠的战士。”
仅仅听到这里,一股热血几乎冲破埃恩雷德的脑袋,顿时血压蹦到一百八,整个人瞬间精神恍惚,刚刚站起身的他又轰然跌倒。
这一举一下子震撼了站在其旁的约克主教。
主教大人慌忙中摇晃着国王的身躯,勉强将这个受惊的男人唤醒。
“你们……说什么?维京人?海面上都是他们的船?!”埃恩雷德缓缓做起。
信使继续惊恐道:“他们来了!目标是约克。”
“约克!?不!等等!”强行捂着脑袋镇定的埃恩雷德愤怒回怼:“谁让你们报信的?如果消息有误,我就绞死你们!”
信使们纷纷吃了一惊,又说:“是班堡公爵大人。是他说的。北方的人们都在逃亡,现在班堡……又被维京人占领了。”
“他?格雷伍尔夫,我封他做伯爵,让他复建班堡,可是……”
信使们都勾着头听着国王的咒骂,就这样趴着什么都没有做。
事情变得非常棘手,维京人的入侵一下子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不过埃恩雷德对这发生的一切不能说是毫无准备,因为去年自己的确和那个维京人的金发少年有过交待,便是与这群北方的强盗做了一个丧权辱国的约定,将一片土地割让给他们居住。
这是耻辱之约,当事态稳定后,全国的贵族都是反对,激进的年轻贵族都嚷嚷着集结大军复仇,所谓维京人登陆之时便是他们覆灭之际。众怒不可犯,埃恩雷德只好同意他们的要求,结果麦西亚和北方的皮克特人都开始发难。
终究如同命运一般,维京人真的来了?
前线的战士还在对峙,双方摆着庞大的军营,皆无退兵之意。
诺森布里亚白底橙格子的旗帜飘扬,河对岸的麦西亚的蓝底黄纹旗也飘了一片。
双方隔着希夫河对峙,而河面上也无一条船只。
当日,诺森布里亚大军由国王召集诸将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虽说事态究竟是何等危机基于信息传递的困难埃恩雷德还不能确定,冥冥之中他已经判定,这群维京人带着大量船只,大抵就是来逼自己应验诺言。
夜幕降临,国王大帐内灯火一片。
各旗队长、骑兵队长,乃至村庄民团的头目,都被邀来开会。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们害怕和维京人爆发全面战争,可维京人真的来了。
基于有限的信息,埃恩雷德对维京人抱有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们都在害怕!你们都认为必须与维京人开战保证我们的领地不会有任何丧失,现在他们来了,你们却在害怕!”
便有旗队长被刺激,他站起身敲打着胸膛向国王表忠心:“我不怕!如果是为了保卫我们的信仰的一切、我们的家园,我愿意带着战士,与这群野蛮人战斗到最后一人,誓死不降!”
“好啊!”这话听得实在提气,但埃恩雷德丝毫不欣慰。
他索性指着这个男人:“维特利,我相信你是个勇敢者。所以,我该给你安排一个重要的差事。”
“原为陛下效劳。”这男人又拍打胸膛,心头是暗爽。
埃恩雷德再面对诸将,他身边没有靠谱的参谋,整个人之于军队堪称是独裁者,或者说他的家族现在就靠着自己现有的军力维持这,这权势并非稳固。
如果自己把控得不好,或是被维京人生吞活剥,或是被国内的贵族掀翻,尤其是北方的那个年轻人,盘尼西亚王族的后裔。
他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便是在这特殊的时刻分兵。
精锐部队当立即返回约克,那些农夫构成的军队当留在这里。
那个名为维特利的旗队长,说实话埃恩雷德觉得这个子爵根本不是强人。此人强行出头就是为了获得自己的新册封,说得话再漂亮又有何用?
也许维特利真会带着兄弟们和维京人死战到最后一人,那样的结果等同于削弱了国王的军事实力。
埃恩雷德自从去年的打败,他是打死也不想与维京人再爆发决战,故而这一次紧急返回约克,根本就不是抱着“君主死社稷”的态度,而是亲自找到维京人的那个年轻的统帅与之媾和。
割让一点土地,可以。哪怕是缴纳一批贡品,只要能买到和平,也可以。
当他做出这份决定,便已经非常相信维京大军的统帅就是那个名为留里克的少年。至少,那个男孩很是漂亮,漂亮的孩子总不会是嗜血的野兽。
埃恩雷德见识过维京人的可怕战斗力,亦是知道他们的强劲行动速度。
经历这一宿,埃恩雷德也决定快速行动。
很多衣衫褴褛的农夫突然换了一身行头,两支步兵旗队的战士奉命脱下自己的橘色调的外袍,交给一千名农夫。
那个维特利想要与维京人决战立功?呸!埃恩雷德这次根本就不想和维京人开战。
维特利被留下了,仅有他自己留下来。
这个男人立即面临奇特的景象,他的士兵变成了一大群乔装成正规军的多达一千名农夫。他的任务就是带着这群人每天在河畔大摇大摆地扛着旗帜晃荡,造成诺森布里亚主力还在积极运动的假象,以诓骗对岸的麦西亚,威慑其不要轻举妄动。
实际呢?就在这一天的中午,埃恩雷德已经带着一千名精锐步兵、八百多名武装农夫,以及一百名骑兵,沿着通向约克的大道竭力轻装地快速前进。
与此同时,留里克与马格努特的三千人讨伐军,这才刚刚抵达乌斯河口。
逆流而上的行动开始了!恰巧乌斯河于这一时代是比较标准的西北走向,凭借着依旧舒缓的南方,舰队可以扬起大帆顺利前进。
河畔居住着一批村庄,船上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都在强行压制着自己劫掠致富的想法。
各船的头目都在呼吁兄弟们克制。
“你们都好好划船静静等待,我们打下约克,所有财富都是你们的。”类似的言论在传播,大军有了明确的盼头。
但在沿河村庄的居民看来,平静的乌斯河上突然闯入大量且怪异的船只!
那是什么旗帜?啊!难道是麦西亚人走水路进攻了?
说来这就是纯粹的巧合,留里克为罗斯人设计的旗帜,与麦西亚王国旗在图案结构上非常相似。
阿芙罗拉号这样的大船在乌斯河航行畅通无阻,桅杆上飘扬的白底旗帜,那对角线就由蓝色布条缝合。麦西亚旗则是菘蓝染成的天蓝色底色,对角线则是黄色布条缝合。
普通的农夫管不了那么多,看到这结构酷似的旗帜便开始逃窜。他们并不知道维京人入侵的消息,也不知道约克附近的村庄居民都逃进了城里。
乌斯河下游居民平静的生活被突然入侵河流的疑似麦西亚的舰队所打破,他们开始逃亡,便是涌向罗伊迪斯(利兹)这座罗马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城市避难。
留里克并不知道罗伊迪斯也是一个可以劫掠的所在,他的矛头直指约克。
入夜,舰队就在河畔扎营。
下船的维京大军试图就近搞些有用之物,本来大家都觉得不列颠大岛腹地到处都是财宝,这番进入了腹地,想不到河畔周遭不是芦苇丛就是树林,这里一样是荒芜未开发,只是大家都能感受到这里的气候是比北欧老家舒服不少。
白天时发现的村庄早已过去,兄弟们总不能突然离开营地抹黑去打家劫舍。
他们就在河畔点燃大量篝火,吃着自己携带的干粮,乃至航行途中捕捞的一点鱼烤食之。
关于何时能抵达约克,战士们都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明日大军必可抵达约克城下。
天才蒙蒙亮,迫不及待的大军就纷纷上船开始最后的旅途。
此刻风力略弱,留里克的大船就由划桨长船牵引了前进,整个舰队挤在宽度区区五十米的河道,被迫被压缩成一字长蛇阵。他们仍在前进,速度比之昨日慢了不少。
航行已经是最后关头,从乌斯河入海口到约克,水道航线才四十公里。
约克,当正午的阳光洒向大地,城内不但挤着大量避难的平民,还有着整装待战的军士。
王子埃拉就在城里,待在被保护得很好的王宫内。
虽然宫相觉得一骑绝尘逃回来的班堡伯爵格雷伍尔夫自领国都的“城防司令”是严重的僭越之举,然国王领兵在外,约克的民众只能依靠他这个大贵族了。
格雷伍尔夫倒不是不觊觎王位,倘若自己的表亲埃恩雷德死了,自己踢了年幼的王储自己称王,再择机去罗马交钱买到加冕册封成为合法的王如何不可以呢?至少他需要一个功绩,来让其他贵族因自己抵抗住了维京人对国都的进攻而认可自己是英雄。
格雷伍尔夫,他手下不过是几十个贴身扈从,如今掌管约克防卫,把突击征召的农夫算在内,能打仗的人也不过一千余人。倒是还有许多名义的武装者,这些人连自保都是勉强的,就不要奢望他们能与可能的敌人战斗。
就这点人与维京人野战,那与找死何意?
倘若大家依靠着约克石墙防御,至少能坚持很久很久,再待国王的大军回援,以及其他伯爵带兵增援,这批入侵的维京人也就被赶走了。
但城头的弓手看到了远处的河面上有矗立的大树在移动。
那是什么?哦不!是他们!
是维京人!
城头的战士旋即对着城内人嘶吼:“恶魔来了!男人们拿起武器战斗吧!”
教士们把维京人唤之为恶魔,当城头的战士发出警报,民众便开始纷纷涌向城内的约克教堂。
倒是一个修女在其他几人的护送下低调离开,她不是别人,正是被迫在修道院赎罪的王后。
维京人大军还是来了,王后只想回到儿子埃拉的身边。她不觉得格雷伍尔夫真的可以抵挡住维京人的袭击,甚至觉得这个突然回来的男人更具威胁。
倘若母子俩都是要死的,那就一起死吧!让约克为自己荒唐的一生陪葬。
“看吧!那就是约克。”已经是资深带路者的粮官保罗大手一指。
留里克站在船艏,顺着保罗的手指清楚看到了约克城外的码头,乃至那被石头墙与木围墙的双层防御体系包围的城市。
“嘿嘿,那个埃恩雷德倒是挺聪明的,他加固了自己的防御。”留里克实在有一点惊讶。
耶夫洛自觉得到了战机,便问:“我们下船立刻开始攻城吗?”
“也不必。”留里克稍稍叹了一口气:“这座城不好攻啊。”
“大人,依我拙见,我军按照传统方法必克此城。”
“的确如此,不过,我想和那个国王谈谈。如果他们愿意提供我军所需要的东西,我军也犯不着流血流汗强攻此城。”
听得,耶夫洛不再多言。
留里克很快看到了约克的小码头与城墙处间隔的平坦区域,到底这是一座毗邻河流而建的城市,给了大军一处绝好的登陆场。
他开始让领舰的战士们对着附近船只大喊,要求大军下船后不要急着攻城,而是摆开阵势吓唬敌人,把敌人国王逼出来谈判。
留里克已经想好了,若是谈判破裂再攻城也不迟,且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攻城武器也准备妥当,真是到了强攻的份儿上自己也不是无所准备。
但是留里克恰恰忽略了一点,便是这是一支联军,碍于乌斯河目前水道的趋于狭窄,舰队阵型已经被拉得太长了。
马格努特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女婿的要求,且这个男人看到了约克大城,他整个人的头脑已经在幻想堆积如山的金银,以及做了一地被绳捆索绑的俘虏。
马格努特一声怒吼,胡须也为之颤抖,接着拔剑命令:“巴尔默克的勇士们!为此财富!攻城!”
那些长船管不得那么多便是强行靠岸,战士们端着盾牌抵着大半个躯干,右手持剑、矛、斧头,嘶吼着向约克的城墙发起攻击。关于如何攻城,至少比勇尼有一点经验,然广大的巴尔默克战士实在缺乏了解。他们一腔热血都在冲锋,脑子已然一片空白。
一瞬间喊杀声一片,那些明明在后方的船只,提前下船的人们宁可多跑些路子也要强行进攻。
“该死!可恶!你们操之过急!”留里克面对突然的情况气得跺脚。
完全是被巴尔默克人的冲动所感染,待在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上的阿里克,也开始命令附近的穿上的第一旗队战士开始涉水登陆增援盟友。
乱糟糟的巴尔默克突击大军中夹在一批身着白袍蓝纹的战士。
“该死,阿里克,你有鲁莽!”留里克暗骂。
战斗就这么开始了?
耶夫洛急忙询问:“大人,他们都开始自发进攻,我们……”
“不!继续航行,我要足够接近约克。”留里克低吼道。
接着又给予耶夫洛命令:“尽可能让兄弟呐喊,告诉罗斯舰队的舰只必须跟随旗舰行动,不能再擅自登陆!”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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